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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铁锈沉沙(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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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叶相羽一拳重重地砸在淡紫衣的脸上。这拳太重,淡紫衣的鼻梁立刻就断了,人朝后倒仰,昏了过去。貂毛领被带得踉跄,几乎要摔到地上,好歹把人抱住了,跪在原地,但人也矮了一截,他仰头瞪去:“凶手!畜牲!叶家都是混账,凶残暴虐不得好死……”叶相羽另一拳照脸呼了上去,“咚”得一下,两人彻底摔在地上。叶相羽满脑子如火烧,他看着貂毛领一脸又愤然又凛然的神色,那喋喋不休的嘴,仿佛坐实了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然而他不是,他不是!叶家也不是!……他捏紧了拳,骑到貂毛领身上,双腿压住那人两臂,举臂又是一记。

母亲病倒了,大姨娘去世了,他的哥哥姊姊都没了……那些能拦着他的人他都仿佛忘了。他又下一拳,这记拳让貂毛领吐出一口血和两颗牙来。“胡说,胡说八道!”他恶狠狠拎起貂毛领,领口都扯坏了:“叶家没有杀人,反而是叶家被害得家破人亡……”

“咕……报应……”

“砰!”这一下拳头落在了淡紫衣的背上,他不知何时醒来,扑到貂毛领面前,却不想旧伤叠新伤口,这一记挨不住,他当即昏死过去。貂毛领终于哀嚎起来:“别打了……别打……”

叶相羽终于清醒过来。周围人离得很远,窃窃私语,叶相羽的眼神扫过,大家纷纷避开视线。没有人上来拉一把、扶一把、劝一把,只是远远站着,话也不敢大声说了。他低下头,看着鼻青脸肿的貂毛领,松开手把人丢回地上,他低声道:“我们叶家没杀柳家主……”但柳家人的恨意太真实了,“为什么说是叶家干的?明明是唐家杀手干的……”

貂毛领眯着眼,已经看不清叶相羽的表情了,他喘着气道:“……在白龙口,家主死前拼着才将所有杀手杀死,我们在杀手身上找到了叶家的密令……”

“这是栽赃!”

“这密令是用唐家专门的暗号所写,我们根本无法解读,还以为是涂鸦,差点错过。”貂毛领挣扎了一下,但无法动弹,起不了身,他又喘了口气:“但后来长老们请了唐三公子来验查,的确是叶家人雇佣了那支杀手。”

“唐三,唐凛之……”叶相羽恍然,貂毛领低哼了一声:“我家家主与唐三公子关系密切,私交甚好,江湖都知道。家主死后唐三公子甚至绝食斋戒了六日,他还能放过真凶不成?而且家主死后,白龙口一带本来还在协商的白银矿突然被你们叶家拿走了,用极低的价格……现在你们叶家装出这副无辜模样做给谁看?真是做了伎子又要立牌坊……”叶相羽立刻一巴掌扇到了他嘴上:“闭嘴!”他仍然觉得是有人做了手脚,虽不知道唐门密令怎么做手脚,但他依旧不信——他不信叶家会为了一笔小小的生意去害死柳大哥,他们小时候曾一起玩耍,叶家人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貂毛领瘫卧在地上,浑身疼得没办法挣扎,他余光看见不知生死的淡紫衣,忍痛说道:“你不能在这里打死我们……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呢,你们叶家……真想要暴虐的名声吗?”

叶相羽怔愣,似乎彻底醒过神来。地上的血迹,衣服上、手上的伤痕、血斑,他踉跄着站起来,看着貂毛领艰难地翻过身去够一旁趴着的淡紫衣。他想起来,他是裹了剑气挥出的拳头,含了暗劲——这是自他琢磨出来以后,父亲一直明令禁止的自创招式:“举一反三是好,但肉搏时不可用剑气,对方没有兵器格挡抵御,会对人体造成巨大伤害。”但他还是破戒了。

那叶家铺子的掌柜和伙计远远缩在铺子里躲着,铺门几乎全掩上了,就露了半张脸在张望,看到他如避水火。周围人稀稀拉拉散了,走得很快,有些怕他算账。他又看了看地上蜷缩的两个柳家人,生出强烈的逃离这里的念头。他转过脚跟,离开这条街,越走越快,风从涨热的耳廓边刮过。

他今天当街打人了。

……那是他们不好。

他将人伤得很重。

……那是他们不好。

他听到柳大哥死亡背后有叶家人的身影。

……那是栽赃。

叶家死了这么多人,但是柳家人说活该,其他人根本不关心。

……可恶,可恶!

叶相羽突然停下脚步,一拳锤到了身旁的墙上。他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狭小的巷子里,前后渺渺一小片光,抬头只有一线天。

巷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人懂他这些天的所见所想。

他和父亲去接金鳞船,金鳞船就停在一处孤岛的深水港里。岛上人烟稀少,但熟悉水路的老水手说,这是一座海盗岛,此刻大部分的海盗大概外出劫掠,或者去别的藏身之地了。他们抓到了几个老弱病残,翻找到了叶家的部分财货——本是为了与东海各族联络感情、购买贡品所用的。海盗们的船只不够大,注重轻便,所以只运走了一部分,这才让他们找到。

但人死不能复生。他在甲板上看到伤痕累累的拼杀痕迹,干涸的大片血迹,找遍全船,却找不到一个活人。叶家主派人严刑拷打,才从老海盗嘴里知道了自己家人的埋骨地……

叶相羽敲了敲自己的头,停止想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更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去西边,去蜀地,去找唐家的杀手。

金鳞船上有唐门火器的痕迹,这些海盗显然使用了,但是谁给他们的?唐门兵器非常昂贵,并不是一般海盗能够负担得起的。也许是有个幕后人在操作这件事。

他想起柳家人刚刚的话,唐门的杀手……他也是偶然知道,唐门中有这么一支专做暗杀生意的,也有唐家人参与其中,但这支杀手并不听命于唐家,甚至也不太受唐门控制。他们重视规矩和信誉,有传闻说哪怕是唐家家主出面阻止,要杀的人也会想办法杀掉。或许在金鳞船上,也有唐门的杀手出手了,不然武功上能独当一面的哥哥姐姐们怎么会无一人生还?

是谁,那个雇佣唐门,对叶家,还对柳家下杀手的人?

这个人是不是仇恨世家?所以以世家的精英为目标?

他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要为叶家的亲人们报仇。

叶相羽拎紧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快步奔向旅舍。接下来他要继续往西,先去找唐凛之,他一定知道更多。虽然他行踪隐秘、飘忽不定,但务必要拉上他,以唐三公子之力,必然能助他早日找到真相。再者,继续去找那一支杀手,他们不在唐门驻地,但是听说也在黔桂川一带——他们藏得并不完全严实,因为还要做“生意”。

叶相羽牵出自己的里飞沙,将行李和钱袋固定在马鞍上,翻身上马。

“客官,客官稍待!”旅舍老板奔出来,“您可是叶相羽公子?本店曾得叶家恩惠,您的住宿费给太多了,您看……”

叶相羽控马离老板远些:“你认错了,我叫……我是叶晓,不是叶家小公子,只是个普通的藏剑弟子。”

“啊,你,等一下,能晚些再走吗?”老板想要拉住他的马笼头,但里飞沙甩了甩头让开了,“叶家人在找叶相羽公子,您可知道他的行踪?”

“不知道。”叶相羽想要走,但老板又凑到马前拦着:“那您再等一等,叶家派的人就快到了,鄙人怕到时候说不清楚又被怪罪放跑了公子……您自己和叶家人确认一下如何?就耽误您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叶相羽摇摇头,他又瞥见自己的衣服,上面的打斗的痕迹是如此明显,他是如此狼狈。他想要让里飞沙绕开,但老板抓住了马笼头:“就耽误您一会儿时间,您要是等不及,一会儿便走也行啊!”

里飞沙烦躁地踢了踢地面,叶相羽没法,只能下了马,将马牵回路边。老板松了口气,让小二端上好吃好喝尽心伺候,时不时瞄上两眼。叶相羽暗自打量马匹和自己,他觉得老板大概是知道自己可能是叶相羽的,但他怎么看出来的?

他等得不耐,想要将自己的剑擦拭一番,却突然愣住了:剑格有些粗糙,剑刃黯淡,本来光可鉴人的剑面都有了些划痕,再细看,甚至发现了隐约的锈蚀。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有保养剑了,这把剑从出海开始到现在,虽然一直陪在身边,却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呵护。

他那套精致昂贵的剑器护理的用具丢在了家里,虽然他即使在家中时也想不起来用一下——他嫌麻烦的时候,哥哥姐姐就会无奈地接过剑去,细细替他养护。

四哥的手艺是最好的;三姐爱花钱不眨眼,养护用的磨石、精油都是她买的,一直告诉他“花得值就不用考虑价钱”;五哥给过他一套剑谱;几个堂兄弟争论谁的剑养得最好时,会拉过他让他评判高低,当然最后谁给的零食最好吃就是谁胜……

叶相羽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他赶忙低下头去。

旅舍老板除了偷看叶相羽,也还在做生意。他还时时留意门口的动静,就怕叶家来了人不能第一时间把这个叶小公子逮回去——叶家不仅告诉他们小公子的长相特征,还将随身佩剑的特征也一并告诉了他们——那四颗不起眼的沁绿髓玉点缀在剑柄上,要不是他眼尖,大概真的要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了!

不知第几回偷看叶相羽所在的那个角落,老板突然发现人没了!他急忙奔出店去,但马还在,便以为叶相羽只是暂时走开。他又回店等了些时候,直等到门外马蹄声得得,叶家人真的来了,也没再看见叶相羽。

“可他的马还在……”老板领着人去驻马石前看,却并没有看见里飞沙。

老板一拍大腿,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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