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忽然问道:“你与稷儿说,此生与他只是甥舅,让他对我尽忠尽孝,你这样嘱托他,是何缘故?”
论起审时度势,穆怿向来都是个中翘楚,从他发迹之初,就是因为他与太子是少时的玩伴,深受信任,当年,随着太子登基,穆怿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就做到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在那时,他就已经是大陈数得上名号的新贵重臣。
如今,帝位更迭,新帝身上有宗氏血脉,宗闻成了天子的亲舅舅,有了这层身份,穆怿自然不能像过去一样用那种强迫的手段对待宗闻。
齐王的口吻也和缓了许多,很有几分商量的意思:“你身中毒箭,用了这么多医官都配不出解药,难道要等死吗?眼下就有一个好法子,‘同生’蛊能救你的命,这些年,子蛊还活在你体内的时候,你百毒不侵,它并非全无好处,你留在我的身边,你若是觉得徐州太远,我可以把王城迁到雍州来,宗闻,只要你我两家联手……之前你病重时,我就与你说过,五公子他能得到的一切,全部都来源于你,他有了世子这个身份,就不会有任何人再怀疑他的身世,他手握上章旗,谁也动不了他,稷儿也可以长长久久地留在你的身边。”
穆怿很少说这种软话,多年身居高位,他已经无需讨好任何人,他年幼时就已经离家,与自己的母族也不亲近,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手段用尽想方设法地也要握在他的手中,若是当年,宗闻没有成婚的意思,穆怿还能自己当作是爱侣间的分离,即便在当初,他才是一心要离开的那个人。
带着薄茧的指腹拂过齐王的脸颊,宗闻注视着穆怿,像是在打量着一尊精致漂亮的宝器:“我已经时日无多,被种下南月国子蛊之人,容颜常驻,却寿元有损,我还中了毒,只会死得更早。我的稷儿,你当初让他入了序齿,成为了你的儿子,他得享穆家多年的权势富贵,又执掌上章旗,早已和穆家融为一体,他是你的养子,你给他正了身份,说他不是你的骨肉,是宗氏血脉,稷儿也不会卷入公子间的争斗。”
“我在来前,就已经下令,封了五公子宗稷为世子,只不过,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他。”
齐王穆怿如此行径,着实让宗闻惊骇不已,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你疯了?稷儿他与你……”
“如今,我就在这里,稷儿已经回到雍州,想来也会知道他被封世子的事情,宗闻,你可以仔细考虑此事。”
豫州,汝南城。
三公子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先前,他的兄长二公子穆谌前来接任豫州总督,三公子也一起跟了来,没多久,兄弟二人就听说了五公子被封为世子的消息。
即便三公子知道他父王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偏心,真正得知父王册封新世子消息的时候,三公子心里也是极为恼怒的。
以往大哥还在,那是他父王的嫡长子,占着正统,他自然不敢有什么怨言,现在,世子之位竟是轮到了五公子,而他们的父王去了雍州,也是杳无音讯。
如此瞧着,他们父王倒是很像被扣留在外,久不得归的样子。
三公子对此急得要命:“父王他已经封了宗稷做世子,把这个位子给一个外人?父王若是不在了,难道要轮到那姓宗的继位?他算得上我们穆家人吗?”
二公子穆谌斥道:“你这个蠢货,你信不信,我若是敢对五弟下手,打起了王位的主意,父王就能被平江王给放回来,咱们兄弟两个和郭家全部都会被赶尽杀绝。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耐得住性子。”
“祸从口出,三弟。”穆谌神情严肃地望着自己的弟弟,“这种话,若是从你口中传了出去,谁都救不了你。父王封了五弟做世子,他就是板上钉钉的穆氏子孙,即便他随母姓,不与我们同姓穆,他就是父王的亲生儿子,你敢说出这样的话,是失心疯了吗!”
“小梁王如今对我们穆家虎视眈眈,父王在对瞿家用兵之前,一定会稳住平江王宗闻。换言之,就算是父王被平江王所杀,我们穆家也能借此事发兵河西府,为父王报仇,也是名正言顺,我们穆家的军力本就强过宗家,想发兵剿灭并不困难,只不过,这是天子的母族,不能轻举妄动,平江王也不会杀了父王,给他的家族树敌,招来穆家的疯狂报复,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穆谌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没有我的命令,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好好地留在这里,想吃喝玩乐我都不会管你,给我闭紧你这张嘴,别弄丢了你这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