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那道熟悉嗓音响起的一瞬间,宗闻的脊背下意识就紧绷了起来,他循着声音望去,就见穆怿正站在他榻边不远处,正垂眸望着他。
宗闻还没有说话,穆怿却先开口了:“你可曾下令,让林巡拦住我,不能出入这行宫?”
这话说得并没有什么错处,况且林巡所辖的亲兵入夜后一直都在旁守卫,穆怿对此很是理所应当,“既然是要见我的,早了几日又有何分别?”
宗闻瞥了眼在暗处的林巡,略侧过头示意他退下,穆怿注意到了宗闻的这个小动作,伸手捏住他的下颌,掰正了他的脸:“你方才睡得很沉,不似平日里,有一点动静你就醒了,你这是背着我,又服食了什么虎狼之药吗?”
服食曼陀罗粉后,会致人深睡不醒,而穆怿行事一向都不管不顾,哪怕在宗闻心腹林巡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寝殿内光线昏暗,宗闻便说:“点灯吧。”穆怿很自然地应了声,他端着烛台,起身点燃了内室里的烛火。
齐王一边点着灯,一边对宗闻说道:“我关了你十几年,把你放出去的日子,还不到一年,你依然能够左右朝堂。到了最后,还是你的外甥静王登上了帝位,而你,成了当朝国舅。”
坐在皇位上的是什么人,与之而来的处境也截然不同,先前,宗闻被囚多年,天子对他的遭遇从不过问,齐王监禁勋贵,皇帝陛下也没有斥责齐王的意思。现在新帝登基,为名声考虑,以往齐王的那些手段也是用不得了,长沙国一脉无缘皇位,齐王穆怿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齐王穆怿刀不见血地逼死了长沙国之主东平郡公,余下的那些王孙在他的高压威慑下毫无反抗之力,谁知,现在瞿宗两家又提溜出了静王,将宗后之子推上了帝位,齐王的算盘也就落空了,天下权势的中心依然还在洛都,把持在以新任梁王为首的河东勋贵手里。
“新君才刚继位不久,就开始给我出难题了。”齐王搁下烛台,坐在了宗闻的榻上,“许是那小梁王的意思,皇帝下旨,命令我们各大藩镇送世子入洛都,以示恭顺,就像当年的你那样,背井离乡,有家回不得,宗闻,你是知道我的,那些孩子里,我最疼爱的就是稷儿,近来,我有意立世子,无非是在二公子和五公子里选一个,谁做了世子,那个人就要去洛都,你说,这世子之位,我该立谁呢?”
宗闻冷冷道:“依我看,天下连年战乱,盗匪横行,洛都的使者也不知是何缘故,竟是寻不到徐州府,无法将天家旨意送达。你以为如何呢?”
穆怿笑道:“小梁王不是当年的端平君,他也没有自己祖父端平君的才干,更比不上他的父王瞿闵,那个小子,不过是个弑父夺位的货色罢了。”
“我来见你,也并不想与你同归于尽,在济水渡口时,我真的以为你死在了我的面前……不会再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