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国的樱花开了。
粉白的花瓣如云似雾,笼罩着整座皇城。这本是姜姝妍最爱的季节,可此刻,她只觉得那些飘落的樱花像是无数嘲讽的眼睛,在笑她的孤独。
"陛下,太傅大人派人来传话,说边境军情紧急,今日的赏樱宴恐怕……"
"恐怕什么?"姜姝妍猛地转身,宽大的袖袍带翻了案几上的琉璃盏,清脆的碎裂声在昭阳殿内格外刺耳。
跪在地上的宫女额头紧贴地面,声音颤抖:"恐怕不能赴约了。"
姜姝妍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又是这样。登基五年来,每一次约定,每一次期待,最终都败给了所谓的"国事"。
"告诉崔太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既然国事如此繁忙,那今晚也不必来见孤了。"
宫女仓皇退下后,姜姝妍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政务殿的方向。她知道崔以辰此刻一定在那里,眉头微蹙,专注地批阅着永远处理不完的奏章。那个曾经在新婚之夜为她描眉点唇的夫君,如今只剩下一句疏离的"陛下"。
"陛下,该上朝了。"女官轻声提醒。
姜姝妍收回目光,任由宫女为她戴上沉重的帝冠。金冠上镶嵌的明珠压得她头疼,就像这个帝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朝堂上,大臣们正在争论不休。
"南境水患,灾民流离失所,臣请开仓放粮!"
"不可!国库空虚,当务之急是防备北狄入侵!"
姜姝妍支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站在群臣之首的那个身影。崔以辰一袭玄色官服,身姿挺拔如松。在一片嘈杂中,他始终沉默,却自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太傅以为如何?"她突然开口。
朝堂瞬间安静下来。崔以辰上前一步,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回陛下,臣以为当分兵两路。南境开仓济民,同时调北境驻军加强边防。具体方案臣已拟好,请陛下过目。"
他双手奉上奏折,目光却始终低垂,不曾与她对视。姜姝妍接过奏折,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指,冰凉如铁。
"就依太傅所言。"她随手将奏折放在一旁,心中一阵刺痛。他永远是这样,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不需要她操一点心。可她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太傅,而是一个会为她皱眉、为她微笑的夫君。
"陛下,臣有本奏。"一位老臣出列,"近日民间有传言,说陛下为赏樱强征民夫修建观景台,致使春耕延误。臣请陛下明察。"
姜姝妍挑眉:"孤何时下过这种命令?"
崔以辰轻咳一声:"是臣下的令。观景台年久失修,恐伤陛下安危。"
姜姝妍冷笑。他总是这样,把她的任性揽到自己身上。明明是她一时兴起要重修观景台,现在却成了太傅的决断。
"陛下若无事,臣等告退。"崔以辰似乎急于结束这场朝会。
姜姝妍突然站起身:"慢着。"她环视群臣,"今晚孤在御花园设宴,众卿务必到场。"
崔以辰眉头微蹙:"陛下,边境军情..."
"太傅是要再次违抗孤的命令吗?"姜姝妍声音陡然提高。
朝堂上一片死寂。崔以辰深深一揖:"臣不敢。"
退朝后,姜姝妍没有立即回宫。她屏退侍从,独自走在通往御花园的小径上。樱花纷飞中,她恍惚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那日也是樱花盛开时,她身着嫁衣,与崔以辰并肩站在太庙前。他是清河崔氏的嫡子,姜虞国最年轻的太傅,父皇临终前为她选定的夫君与辅政大臣。大典上,他揭开她的盖头,眼中满是惊艳与温柔。
"陛下。"他轻声唤她,手指轻抚她的脸颊,"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陛下成为一代明君。"
那时的她多么天真,以为"王夫"二字意味着爱情与权力可以兼得。却不知从何时起,"陛下"取代了她的闺名,"太傅"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称呼。
"妍儿。"
熟悉的声音让姜姝妍猛地回神。她转身,看到兄长姜司臣站在樱花树下,眼中满是担忧。
"兄长何时回京的?"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今晨刚到。"姜司臣走近,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花瓣,"听说你又与太傅争执了?"
姜姝妍别过脸:"他眼里只有江山社稷,何曾有过我?"
姜司臣叹息:"崔以辰肩挑重担,难免..."
"连你也向着他!"姜姝妍红了眼眶,"你们都一样,只在乎姜虞国的女帝,谁在乎姜姝妍这个人?"
姜司臣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抱住她:"傻丫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姜姝妍靠在兄长肩头,眼泪无声滑落。远处,崔以辰站在政务殿的窗前,默默望着樱花树下相拥的兄妹,手中的奏折被攥得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