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没想到应萧会直接拒绝她。
比起质问的语气，这种认真，打从心底里的反问更让人难以接受，何丹亦的唇瓣翁张，眼睛里有着挣扎和迷茫，脸色慢慢苍白起来。
应萧一下子就没有那么想听到这个答案了。
何丹亦是他的长辈，不管自己跟林慧允的关系如何，这些事都不是他该置喙的。
应萧斟酌开口，“…何阿姨，单单是两家的关系，不用您提我们都会照顾好慧允的，”如此温言叫出林慧允名字的那一刻，应萧停顿了一下，“不过您应该远比我们更了解她。”
何丹亦点头，勉强笑了笑。
应萧：“那我们现在走？”
何丹亦仍只是点头。
应萧的手刚碰上把手，还没来及推开，包厢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推开。
随着光影露出一丝缝隙，钻进来一阵香气。
清透冷冽，像微酸柠檬，很熟悉的气息，现在却夹杂了陌生的甜香。
应萧回头，看了一眼擦肩过去，挽住何丹亦胳膊的林慧允，他很快就收回目光，似乎只是不经意地一瞥。
他不清楚林慧允是否听到了自己和何丹亦的对话。
应萧认为自己的拒绝没错，就算她听到了……又如何？
何丹亦中途接到一通电话有事离开，车上便只剩下应萧和林慧允两个人。
天色渐暗，京城繁华绮丽。
车内十分安静，那股让人不大舒服的甜香淡了点。
黑色轿车抵达后照常停下，久久没有开车门的动静，应萧侧目看过去，对上了林慧允的眼睛。
车内灯没有开，光线有些暗，应萧看不大清林慧允的表情，以至于听到那句“谢谢”的时候，更以为是自己生了错觉。
“你说什么？”应萧反应过来，“…在餐厅的时候，你听到了？”
“嗯。”
气氛又安静下来。
应萧侧首，于是靠着坐的二人都看着彼此，空气静得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刚才在餐厅里，你做的很对，所以应萧，谢谢你。”
林慧允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很坦荡。
哪怕对方是和她关系不好的应萧，她也能真诚对他道谢。
“林慧允。”
应萧叫住她。
看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应萧是想解释的，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并不是不想照顾她……
他的纠结和为难全部表现在了脸上，林慧允笑了一下，她说，“你不需要想太多的。我母亲人很好，只是有些单纯，所以她今天说的话你不用觉得困扰。”
“那你会吗？”
“什么？”林慧允眨了一下眼睛。
应萧：“你明显不想让何阿姨离开，但是你装得很好。”
最后那句话，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伤人。
应萧很确定，林慧允的神情僵硬了一下。
.
是夜，应萧洗了澡坐在床尾凳，他用干毛巾擦头发，动作很粗鲁。
黑发柔软蓬松，发尾的卷变得更明显。
应萧穿着黑色睡衣，顶着一头小卷毛。
他忽然就摇了摇脑袋，嘴里念念有词，“这关我什么事？应萧，不许想了！睡觉，我去睡觉。”
应萧嘴里念叨着，只留了一盏床头灯，闭眼酝酿睡意。但在黑暗里，两小时前林慧允说的话依然存在他的脑袋——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呢”
这是肯定句？还是疑问句？
林慧允的嗓音十分之平静，令人无从判断。
黑夜里，应萧手扶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已经后悔说了那话了……
恰好床头的手机嗡嗡——沉闷地震动，应萧打开看，他讶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五人群聊的数字已经更新成了数字六。
他瞟了一眼时间，半夜十一点零三分。
群成员还都挺活跃。
金子濯：【邀请函收到了！@林慧允】
金子濯：【附件照片JPG】
冯幼巧：【终于能去你家参加舞会啦~期待JPG 】
……
这俩人蹦跶得最欢，景芸会回复两句，就连黎邵都出来了，发了个微信自带的原始表情包，存在感不高，但比应萧强。
应萧倏地从床上坐起来，修长的手指在黑夜中摁住手机屏幕——
邀请函，什么邀请函？
还有，林慧允是什么时候加入群聊的？
应萧的手指一直往上翻动，终于发现，林慧允加入群聊的时间显示是上周四。
上周四，也就是前两天应萧去见汉森那天，他们六个人一起出去的时候。
应萧：……[○?｀Д?? ○]
时间大概过去了有十分钟，群聊里林慧允还没出现，就在应萧几个人猜测她恐怕已经睡觉的时候，一个新的头像加入了群聊。
没来及，但正准备问是什么邀请函的应萧默默删掉了对话框里的所有文字：……
林慧允一连回复了好几条微信，应萧懒得看，刚想退出去但手一转又点进去林慧允的微信界面。
她的头像是她本人，一张拿着相机的自拍照，昵称是英文名，Cynthia，等应萧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手机屏幕的光线下，那双桃花眼微微睁圆，迅速关掉手机。
应萧紧闭着眼睛，开始默念静心诀。
.
第二天一早，应萧是顶着一身郁气起床的，他照常去锻炼，然后吃早饭。
应家的家庭氛围很好，这座宅子里的小辈又只住了应萧一家三口，贺琼平日里就更疼宠应萧了。知道他昨儿回来的晚，就多关心了几句，又叮嘱，“身体是最要紧的，可不能因为别的事就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了。”
“我知道的，奶奶。”
应萧答应下来，说自己不会。
冯燕听到婆婆这样说，也跟着叮嘱了几句。
坐旁边的应临见状皱了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等到应萧去上学前，特意等了他，父子二人一同出去。
应临开门见山：“昨天的训练怎么迟到了？”
“放学的时候碰见何阿姨，我们吃了顿饭。”应萧没告诉应临昨天何丹亦提的事，没必要。
应临却是面露所思，没追问，说得轻描淡写：“下回再遇见这样的情况，就取消了吧。”
应萧没回答。
取消什么？显而易见。
应萧昨晚的训练其实也不算是迟到，早在接受何丹亦的邀请的时候，应萧就已经给教练发了消息，原意询问是否可以推迟些时间，实在不行也能取消。
他并不想因为一件事打乱自己原本的计划。
应萧对父亲这种看待赛车的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些心烦。
精致的眉眼怏怏的，那股应临最不喜欢的懒散叛逆劲儿又冒出来，但应临忍住了。
分开前，应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应萧回头，应临提醒，“周六林家有场宴会。”
应萧的眉头动了动，“…你有邀请函？”
应临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儿子，“……前天已经送来了。”
应萧此时也察觉到话里的不妥，他摸了摸后脑勺，“噢”了一声。
然后就听到应临淡淡告诉他——
“这场宴会很重要，所以儿子，你要当好慧允的舞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