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燕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万宝阁楼高三层，窗檐外悬挂着一盏盏红灯笼，映得墙体金碧辉煌。
远远望去，宛如一座不夜城。
万宝阁从不招待生人。
能入门的，都是燕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从马车下来的宾客身穿各色锦服，但无一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半张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眸。
手中握着一柄折扇，身着云缎锦衣，赵怀妗步履沉稳地走向万宝阁。
精致的轮廓被面具模糊，但周身的清贵却难以掩盖，踏入万宝阁的瞬间，就已经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看到赵怀妗的身影，狐狸眼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放下手中的白玉算盘，慕容嫣快步从里间走出。
守在门外的小厮见赵怀妗气度不凡，立马上前相迎，“这位郎君……”
“你下去吧，这位郎君我亲自招待。”慕容嫣身穿淡紫色长裙，脸上同样戴着半张面具，面具的边缘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
在小厮离开之后，她款步走向赵怀妗，唇角含笑，“小郎君，你昨夜让人的那坛酒，奴家很喜欢。”
“带路吧。”赵怀妗嗓音微凉。
“郎君可真冷漠呀~”
知道她是在故意逗弄自己，赵怀妗抬起折扇，轻轻抵住她的肩头，“再这样，下回就没有酒喝了。”
嗔怪地斜了她一眼，拢起臂间的披帛，慕容嫣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郎君，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万宝阁今日有出好戏可以看。”
“我知道。”
见赵怀妗不为所动，慕容嫣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走吧，小赵木头。”
对自己新得的昵称不置可否。
赵怀妗跟在她身后，走进二楼雅间。
雅间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紫檀木雕花桌，桌上有一套青瓷茶具，屋内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世子今日是来抓人的吗？”慕容嫣与赵怀妗相对而坐。
“你方才不是说，万宝阁今日有戏可看？”赵怀妗持起桌角的青瓷茶壶，亲手为她斟了一杯茶，“我只是来当看客的。”
慕容嫣想起自己昨夜收到的那份帖子，努力压下唇角，点头道：“今日的这出戏，世子肯定会看得很满意。”
“还请慕容娘子赐教。”赵怀妗听出她话里有话。
“世子是金科状元，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阁主，没什么可以赐教的。”慕容嫣浅啜了一口清茶，翩翩然起身，推开靠近拍卖台的云纹纱窗，“世子，我们在的这间雅室，是万宝阁里位置最好的一间。”
闻弦知雅意，赵怀妗抬眸问道：“你想让我看什么？”
纤指轻描淡写地在空中点了点，慕容嫣笑而不语。
视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瞧见那个高挑的身影，目光短暂地怔愣了一瞬，赵怀妗皱眉，“她怎么也来了？”
“世子倒是好笑，万宝阁又不是什么鬼神之地，严将军怎么就不能来？”
“今日……”赵怀妗顿了顿，又道：“算了，你让人给她安排一间雅室，要僻静些的。”
“严将军是万宝阁的贵客，我自然早就给她安排好了雅室，不劳世子操心。”
万宝阁向来只认钱，不认人。
严以卿昨日才回京。
初次来，怎么就成了她的贵客？
“世子待会儿就知晓了。”慕容嫣眨了眨眼，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秦安，“秦安，你想不想和我打个赌？”
见赵怀妗颌首，秦安才恭敬回道：“慕容娘子要同我赌什么？”
“赌什么呢~”尾音微微上扬，慕容嫣笑眯眯地说道：“就赌你家世子，赌他今日要伤心了。”
“世子为什么会伤心？”秦安反问道。
慕容嫣慢悠悠地转过头，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怀妗，“以世子的聪明才智，想必已经猜到了吧，怎么样，伤心了吗？”
“不伤心。”凤眸微敛，赵怀妗半点犹豫也没有。
慕容嫣试图从赵怀妗的眼里找出波澜，但很可惜，最后却无功而返，“你真没意思，第一次给娘子送东西，人家反手把你送的东西卖了你也不生气。”
“严将军要把世子送的贺礼卖了！？”秦安瞪大眼睛。
“是呀，东西都已经托人送到我这里来了。”用指尖抚弄杯沿，慕容嫣挑眉说道：“赵怀瑾，你当初拒绝我的时候有想过吗？你居然也会有今天。”
慕容一族世代行商，曾有恩于始皇，后来便得了这间三不管的万宝阁。
阁主之位传女不传男，慕容嫣作为慕容一族的嫡长女，自出生起，世间珍宝便唾手可得——除了眼前这位赵世子。
她喜欢世子三年。
于是，就被世子拒了三年。
不经意抬起眼帘，目光专注地看着她，赵怀妗温声说道：“慕容娘子风华绝代，是赵某不识抬举。”
“哼，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慕容嫣磨了磨牙齿，双臂环胸，“你现在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活该。”
“嗯，是我活该。”赵怀妗垂眸。
烛火轻轻摇晃，精致的眉骨在眼下中投出淡淡阴影，薄唇微微抿直，淡粉的唇色便艳了些许。
眼前的美色实在惑人。
只是稍不注意，慕容嫣就看得入了神。
“怎么了？”
“你真好看……”
话音刚落，便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颊泛起一层薄红，慕容嫣气急败坏地骂道：“赵怀瑾，你又在勾引我！”
“勾引？”
“你不准这么好看，更不准这么温柔……”慕容嫣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慕容嫣的性格直率而又善良，赵怀妗是真心把她当作妹妹看待，所以——
“下月初，便是我与她的婚期。”赵怀妗忽然提起。
“我当然知道。”明艳的狐狸眼晕开水光，慕容嫣撇过头，“用不着，世子大人，这么纡尊降贵地特意来提醒我！”
指尖微缩，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赵怀妗避重就轻地说道：“日后，待慕容娘子成婚那日，赵某定会备上厚礼。”
“哼，这是你欠我的。”慕容嫣小声咕哝。
凤眸轻抬，赵怀妗的目光略带询问。
“我是说，拍卖会要开始了。”一颗心又酸又涩，慕容嫣扭头不再看她。
没有纠结她究竟说了什么。
赵怀妗收回视线，侧目望向庭中的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