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竹跟四位峰主寒暄完后，一踏出侧门，便看到弯起双眸的薛莫乖巧的等在门口。

少年一见到他，双眼发亮，“大师兄！”

薛莫大步走近，贺言竹感觉自己逐渐被一道阴影笼罩。

他纳闷地打量起对面的人，这才发现薛莫如今竟然比他高上两寸。

贺言竹决定收回前言，现在的薛莫还是让他有些陌生的。

两人边走边聊。

“大师兄你怎么突然出关了？”薛莫好奇地问道。

贺言竹道：“闭关前说好要看你们比赛的。”他稍微偏了偏头，“你的剑法进步很大，什么时候结成金丹的？”

薛莫道：“半月前结丹的，一直没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他顿了顿，抿唇微笑道：“如今是大师兄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都感觉不可思议！还以为是我又在做梦了。”

很快，俩人来到一个小道上，两旁种满了桃花树，微风轻拂，落英缤纷。这是玄奇峰上被弟子们公认的最美之地。

令弟子们觉得神奇的是，不知道是谁在此地施了法术，明明漫天都是花瓣，但却没人能够接住。

只要伸出手去接，花瓣就会仿佛被风吹过，打个旋就飞走了。

周斯义和姜玉青曾经不信邪，非要拉薛莫来试试。最后三人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抓到桃花。

走着走着，贺言竹抬手接住一枚花瓣，揶揄道：“你特地提醒我今天是决赛，不就是暗示我来吗？”他突然想到什么，正了正神色，“你刚刚在台上怎么好像突然失了神智一般？”

薛莫正惊讶地看着他手中的花瓣，闻言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打着打着上了头吧。进阶金丹后有时候突然会觉得有点恍惚。”

贺言竹停住脚步，侧过头，拧眉看向他，“修炼一事不能心急，如今结成金丹，更要小心走火入魔。”

薛莫摆正神色，“我知道了，大师兄。”

贺言竹这才移开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静默良久，薛莫突然出声：“大师兄，刚刚比赛的时候，你有觉得我一定会赢吗。”

贺言竹不解，“这个重要吗？最终赢了不就好了。”

薛莫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固执：“很重要。”

从前门内大比里他出场的比赛大师兄一般都不会来观战。但有一回可能是被师尊强行唤来。

当时场上只剩两人，他挥剑时听到师尊问大师兄，觉得谁会赢。

虽然知道不该，但他心中还是存了些隐秘的期待，手中剑招也凌厉起来，对面节节败退，只能狼狈抵挡。

场外甚至都开始欢呼起了他的名字，声音浩大，然而在嘈杂的声音中他却还是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对手的名字。

他握剑的手一抖，被对手抓住这个漏洞，挑飞了剑。随后薛莫转身走下台，径直离去。

所以这次比赛，他要大师兄只关注他一人，并且坚定相信他会赢，而他也一定会赢。

贺言竹淡淡道：“比赛开始前就知道你会赢。”

空气突然寂静下来，他不解地向旁边看去，看到了薛莫微红的眼眶。

他扔开拿了一路的花瓣，不自在地伸手拍了下薛莫的头，“别来这套啊，我可没欺负你。”

“阿莫！”身后突然传来周斯义和姜玉青的声音。

俩人回头看去，只见周斯义和姜玉青快步走了过来。

他们一齐向贺言竹打招呼行礼：“大师兄好。”

贺言竹点头回应。

“一比完赛你就不见人影，果然是和大师兄在一块。”周斯义一把勾住了薛莫的肩膀，用力往下压了压。

薛莫由着他闹腾，语气轻松：“这不是怕你败在我手上心情不好么，不在你面前碍眼。”

周斯义冷哼一声，“少来，我是那心胸狭窄之人吗？”

姜玉青插嘴道：“这还用说？你肯定是啊。”

周斯义挥挥拳头，“又想变成猪了是吧。”

贺言竹站在一旁看他们打闹，薛莫瞥见他没说话，正准备开口。

这时，贺言竹有所感应地伸出手，一封信出现在了掌心。

拆开信封，展信观看。

是家主来信，家中传承千年的破界珠守卫阵法每隔十年便要重新布置，这次希望他能回去将守卫阵法完善更新。

三人听完后，薛莫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舍，但仿佛又不好意思开口说些挽留的话。

周斯义就直接多了：“大师兄，你带我们去吧。贺家是剑道第一世家，我们周家虽也是剑道世家，但也就排名中上的样子，我想去贺家见见世面。”

另外两人眼前一亮，连忙附和。

贺言竹思考了一会，点点头，“好吧，给你们半个时辰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山门口见。”说完他便迈步离开了。

三人也转身朝住所走去。

走着走着，周斯义突然不满道：“早就想说了，为什么你明明将自己的身形容貌停留在了十八岁那年，我还是比你矮。”

薛莫有些心不在焉：“谁叫你十八岁过后就不长了。”

姜玉青道：“阿莫，我感觉你正常长大的话，应该比现在更俊朗。你为什么那年要搜集灵药暂停生长啊？”

一般而言，修士若在二十一岁之前结成金丹，那么他的容貌会持续变化，直至停留在二十一岁的模样。若修士在二十一岁之后结成金丹，那么他多少岁结成金丹，容貌就停留在多少岁。

薛莫被唤回了思绪，“没什么，就是不喜欢自己之后的模样。”

姜玉青撇撇嘴：“好吧，你错失了一个长成成熟酷哥的机会！”

周斯义插嘴道：“你这话说的，薛莫现在也很帅好吗？”

姜玉青摇摇头，“不一样，我看他的轮廓五官，正常继续长的话肯定是跟现在不一样的风格。”

薛莫没说话，他知道如果他没有暂停容貌，会长成什么样。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无言镜中的预言，那个男人的样子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

四人在山门口集合，贺言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船，扔到空中。

木船被一股雾气包裹，开始逐渐变大，最终变成了一艘正常大小的船。

他解释道：“贺家太远了，御剑飞行要半月有余。事情紧急，我们坐灵船过去，只要一日。”

贺家坐落于翠绿的山谷，一日后，灵船停在了山谷门口。

山谷两侧是高耸的山峰，将山谷紧紧环抱。站在山谷门口，让人心里产生一种震撼和敬畏感。

贺言竹迈步顺着青石小路走了进去，守门的护卫们都认得他的脸，一路通行就来到了一处院子内。

他示意薛莫三人在院子等他，随即独自走入了一处厢房。

待跟家主了解完情况后，天色已暗。贺言竹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但想来应该会有侍女带薛莫他们到他常住的院子休息。

他迈步走出大门，一抬眼，薛莫正站在一颗大树下。他的身后笼罩着苍茫的夜色，树枝的阴影遮挡了他的神情。

贺言竹不知为何身体本能的紧绷起来。

他觉得此刻自己像是被一头野兽盯上的猎物，不舒服感从尾椎骨窜到了头顶。

“大师兄，怎么了？”短短两步，薛莫从阴影处走出来。月光没了遮挡，莹莹撒在他的脸上，还略带少年气的脸上浮现出疑惑。

薛莫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那个阵法很难完善吗？”

即使不照镜子，贺言竹也知道自己脸色有多糟糕。

他抿了抿嘴唇，没有说实话：“是有些难办，明天得再研究一下。”顿了顿，他又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先去休息？”

薛莫道：“你让我们在这等着，我怕你出来没见着人。”

贺言竹不客气点评道：“真蠢。”他抬手敲了敲薛莫脑门，“让门口的侍女转达不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心口柔软了一下。刚刚应该是因为被枝叶遮挡了神情，所以自己一时间觉得薛莫有些陌生，才会有刚刚那样的感觉吧。

薛莫捂着被敲的脑门没有说话。

“走吧。”

他领着薛莫往他们居住的院子里走去。

没走多久，到了一处池塘。青蛙呱呱的叫声此起彼伏，鼻尖是一股泥土的清香，抬头便是璀璨的星河。

他一时间觉得心情舒畅了些，对于薛莫在耳边的叨叨也没有那么不耐烦了。

薛莫在讲贺言竹闭关这五年，修真界发生的一些事。

正讲到有一小门派的掌门始乱终弃，被糟糠之妻闹到门派中，最终整个修真界人尽皆知的事。

薛莫道：“既然爱一人，便应该爱一生，怎么能中途变心呢？”

贺言竹淡淡道：“修士的一生可比凡人长多了，能做到一生只爱一人的很少。”

薛莫停下了脚步，看向贺言竹，“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能做到。

看着薛莫赤诚坚定的双眸，贺言竹勾起了唇角，“怎么，是有喜欢的人了？”

薛莫直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俊脸一红，磕巴道：“没……没有，我就是说以后！”

贺言竹瞥他一眼，重新迈步向前，“别紧张啊，开个玩笑。”

薛莫看着大师兄的背影，抿抿唇，快步追了上去。

“真的没有！”

“知道了。”

“真的真的没有！”

“都说知道了，你还是讲讲这几年修正界发生的正事吧。”

薛莫思考，“我想想，对了，这几年修真界突然多了一个门派叫烬夜宫。烬夜宫壮大的很快，据说无论是妖是魔，是鬼是魅，只要通过他们的试炼就能加入。”

“有许多邪魔孽妖杀了人，就拜入烬夜宫，得烬夜宫护佑。”

贺言竹拧眉，“如此魔宫，仙盟没有出手管制吗？”

薛莫摇头，“烬夜宫的宗主据传是个大乘期的大能，而且那些加入的弟子实力也不容小觑，仙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贺言竹惊讶，当今修真界唯有三位大乘期，太玄剑派的师祖是一位，还有两位据说在天外海岛独修，不理世事。

他闭关修行的日子，竟又多一名大乘期大能。

聊着聊着，两人便到了院中。

回房后，贺言竹开始打坐修炼，烬夜宫大乘期大能的突然出现让他意识到，即使天赋卓绝，在修炼一事上还是不容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