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南挑东西的眼光一直很好，太粉嫩的不要，太假的看也不会看，原石更是不用说。“我去云南的时候，赶过集，那里的石头就很漂亮，成色比这些都要好，而且价格也便宜。”倪南挽着他的手说。
“云南也是产地，当然物美价廉了。”季辰延知道她更喜欢复古风的了，路过不是这种风格的摊子现在也不用停下来看。“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支教！”倪南在一个卖复古首饰的摊子前停下来。“应该是本科的时候吧，没去泰国之前，去那儿待了半个月。”她看上了一盒戒指，正愁挑哪个好，季辰延看出她的心思，全要了。“这样行不行？”
“你还真是一个善解人意，不会在选择上浪费时间的人。”倪南打趣他，接过摊主装好的一整盒戒指，晃了晃。“我要每天都换不一样的！”
他笑笑，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保温杯递给她。“说这么多了，喝点水。”
“你真的很像在溜娃诶，连水都带了。”倪南接过来，喝完了再给他喝几口，然后再放回他的口袋里。这人出门竟然还会带水杯……还很聪明地挑了个随身可以放在口袋里的……果然头脑灵活。
季辰延其实刚才一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被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那边还有旧书摊，还有一些古玩。不过风很大，你会不会太冷？”
“那我们就偷偷去瞄一眼？”倪南看他穿着个大衣，心里在想他到底知不知道冷，摸一下手，还挺热的。
“……好。”季辰延觉得自己已经被占便宜习惯了……
每到一个区域倪南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时不时还要“哇”地惊叹上一声。
比如现在，她从地摊上捡起一个……玉琮。
“这是啥做的？”她用一口能以假乱真的北京话问摊主老大爷。
“玉嘛，玉做的。”老大爷没想到这么年轻一姑娘也对这东西感兴趣，笑呵呵地说道。
倪南拽拽他的衣袖，季辰延弯下身来。
“你说这个是不是真的？看着也不假。”倪南小声地说。
季辰延：“潘家园还有一个特色，就是以假乱真的仿制品。”
倪南：“……你挺能拆台嘛。”
“你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找找真的。不过这个是祭祀用的，嗯……”
“我懂。”倪南小心翼翼地放回去，拉着他走开了。“这个还是不要乱买的好。”
潘家园这么大，也不用急着一口气逛完，见起风了，季辰延直接带她先去吃饭。
“我听说这附近吃的挺贵。”倪南这才有空拿手机刷一下潘家园相关攻略，里头说道潘家园附近吃的很少，还贵，建议自带餐饮……
季辰延倒是觉得没什么。“物以稀为贵。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没有就开车出去吃。”
倪南已经习惯这个老板魂上身的季辰延了，逛了这么久她才懒得动呢，更何况今晚跨年夜，肯定到处堵车……她眼风扫过街上的招牌，忽然一顿，手一指：“去吃火锅吧！”
……
吃完饭，再溜达回店里，远远的就看见店门口停了辆黑色大奔。
他们走上前去，恰好车上的人跳下来。是个穿着浅色西装的男人，气宇轩昂的。
他朝倪南颔首，随后转而直接给季辰延肩上来了一拳。“他们说你来了，我来看看，顺便当面问你，上回我看中的那件银鎏金累丝瓶，你出不出？”这人长得其实很温润，但是不笑，看着有点傲娇。
季辰延对外人一向冷淡，但见他倒是脸上有浅笑。季辰延想了想，说：“可以啊，给我个报价。顺便帮我留意留意有没有漂亮的物件，直接发给我。”
那人闻言，忽然看向倪南，笑了。“得，知道了。”
“来找我就为这件事？”季辰延问。
“那件宋代汝瓷天青釉我也想要，不准出手给别人。”
“还有呢？”
“都说你带了人回来的，看一眼。”
季辰延挑眉。
那人也不是八卦的性子，纯粹是因为季辰延太少在这边出现了找个由头来会会他而已，人也见过了买卖谈妥了，他也就告辞了。
倪南好奇：“这又是哪一位？”
季辰延重新搂上她，往院子里走。“他啊，京城世家公子哥，真做古董生意的，有个拍卖公司，挺有名。”
这样啊。倪南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一个神奇的世界。她评价道：“挺有个性的，不过我怎么看他有点傲娇啊？”
季辰延忍俊不禁但毫不留情地点破：“本来只是傲，没想长得娇。”
倪南愣了愣，笑出了声。
两人没进屋多久，天上就飘起了雪。
季辰延进屋煮水准备泡茶，倪南自己去参观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对一屋子的精美物件赞不绝口。她喜欢一切有“味道”、有故事感的事物，感慨完了，话题才回到人身上：“你那个伙计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是不是？”见识的人和事多了，有些东西凭着自己直觉就能感觉出来。
季辰延加完水，转身从消毒柜里拿出新的茶具摆上，又打开储物格找茶叶。他背对着她，回答说：“卢仞的父辈和祖辈都是和古董打交道的，铺子传到我这里，他也跟着。平时店里都是他在，收货出货鉴别修复都能一手包，甚至也替我出面了一些拍卖场合。”
这年头这些本事其实算是冷门的了，除了坚守着的老人，愿意远离喧嚣和老物件打交道的年轻人真心不多。倪南心中生出几分钦佩来。
季辰延挑好了茶叶回来，补充道：“他大学学的也是相关专业，成绩很不错，外头来找他的人也有不少。”
“那你怎么不给他找个助手帮他？”
“说过，他自己不要。”季辰延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抓了两把零食放到她面前。“他说他喜欢安静。”
“哦……”这么活泼一个大小伙子喜欢安静……倪南拆了个果丹皮咬上。没想到卢仞同学性格还挺有趣，不过做这种工作确实需要心静。“我还以为他只是帮你看店的，这么说来的话他赚得比我多。”倪南嘴里吃着果丹皮，嗯，卢仞同学的零食也很好吃。等下记得让季辰延买一些赔给他。
季辰延微微笑：“冷门工作有冷门的好处，来找他做修复的报价都不低，不过也有技术门槛，精细活，难度和报酬成正比。大家都一样。”
“那倒也是。如果给我几千万让我拍一个无脑沙雕片子，我还真不敢接呢。”倪南嘴里含糊着应道，忽然觉得那句“他喜欢安静”很耳熟……
可不是嘛！当初他就是那么拒绝她的！“我喜欢安静。”
对此，季辰延表示这并非借口。“而且，要低调。”
他满屋子的古董玩意儿，虽说摆在明面上没什么太好的，可他“隐居”另有原因，可不得低调些……好吧。
喝了喝茶，腻歪了腻歪，季辰延牵起她的手到后面库房去。
前院的古色古香是真的，后面真材实料的现代化防爆门也是真的，季辰延开门的一瞬间，倪南才发现这跟自己脑子里想象的落灰的库房完全不一样！
而是一尘不染，灯光明亮。
倪南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这位老板，你财大气粗的样子让我停止了以前对电影里拍的夸张画面的鄙夷。”
季辰延把这句话想了一想才明白她的意思，有些无奈地说：“都是这些年攒下来的，没什么我的功劳。”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随便看。“有没有喜欢的，送你了。”
倪南：？？！！
季辰延想的却是，总不能第一次带她来就让她带着在集市上买的玩具一样的玩意儿回去吧？总得送点真材实料货真价实的东西。但是他自己也想不出具体送什么好，只好带她来，给她自己选了。
倪南一边走一边怀疑自我：“我以前怎么看不出来我这位优秀的师兄这么有家底呢……”
他们是倪南高中的时候在校友群里认识的。
季辰延：“……认识你的时候这些又不是我的，再说，你会信我还是信我有病？”
诶，话糙理不糙。
倪南摇摇头：“实话是，比起信不信这个，我更信任你一个人晾了全家人衣服的勤劳贤惠。”
他一愣，多少年前的事了？反应过来之后自己也笑了。
倪南逛了一圈又一圈，拍了不少照片，季辰延叮嘱她不要发出去，自己看看就好。
倪南当然配合啦，自己也不是爱炫耀的人。
“没有喜欢的？”季辰延看她最后一圈逛下来，什么也没拿。“楼上看看？”
倪南摇头拒绝了，很真诚地拉起他的手说：“虽然我很高兴你要送我礼物，但是这些现在对我来说太贵重了，即使对你来说是小意思；再有呢就是，我现在也用不上。喜欢归喜欢，可如果拿了放在家里，还不如放在这里安全。最后呢，我努力赚钱是为了让自己对喜欢的一切有配得感，但这不代表着我就一定得拥有什么。你带我来，给我这个体验，我已经充分感受到，感觉非常不错了。所以也不是具体哪个物件能衡量得来的。”
她知道他不知道要送自己什么好，可她也拿不准“被送”什么才是应有的尺度。既然如此，干脆都不做选择。否则自己会为这么一个物件成天内耗，想回礼他什么好……到时候双方都没办法正常相处了。她有办法让自己不为难，可是亲密关系不同于一般的社交应酬，没办法坦然接受，就会一直有个结在那儿。
她不希望他们在一起的状态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