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凉意似要嚼碎骨头一般顺着骨缝在体内穿行。
饶是吃下安眠药神志不清的祝淼也不禁皱紧了眉头。
罗贵生被突如其来的寒意钉在原地,他的身子猛地打了一个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人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n……娘?”他颤着声音喊了一句,“是你在看我吗?”
“什么?”罗贵生的母亲也同样浑身发寒,僵着脖子去看老伴,果然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娘,”罗贵生又叫了一声,“我们好像……见鬼了。”
他就站在祝淼一步不到的位置,明明只要上前一步就能将这个大学生永远留在村里,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迈开他那条颤抖的腿。
“见……见什么鬼,青天白日的,哪……哪有鬼?”罗贵生的母亲虽然嘴上斥责着罗贵生,但她颤抖的双手早已暴露了她的心境。
罗贵生用力捶打了一番自己的大腿,待脚能微微抬起来时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自己的父母。
“快点,快点。”他的父亲离他最远,虽然举起手时有些软弱无力,但催促人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爹……”他叫了一声,有些犹豫。
“快点儿,不然让她跑了!”
罗贵生一咬牙,上前拉起祝淼的胳膊。
但祝淼的胳膊似乎千金重,他一下子居然没让她的胳膊移动分毫。
千百种想法涌上心头,他却依旧执于抓住祝淼,想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来。
“爹,来帮我一下。”他尝试了几次,最后不得不向他人求助道。
罗贵生的爹抱怨了一句,快步走到祝淼的身边,却在即将接触到祝淼时猛地一怔。
“爹?”
“谁!”罗贵生的爹大喊。
罗贵生惊慌地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他话未说完,原本挣脱了点的桎梏又爬上了他的背脊,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
这一次他身上的寒意更甚,仿佛再前进一步,就会坠入无尽的冰窖。
他的目光落在了祝淼的耳环上,金色的耳环闪烁着寒光,明明那点光只有米粒大小却无比耀眼。
祝淼好像陷入了一片无止境的深渊,冰冷黑暗的沟壑中似乎有人想将她拉上岸。
可她在下坠,黑暗深处仿佛有无数双手正在阻止她离开。
“苗苗。”
忽的,深渊上方一道混合着无数人声呼唤的声音刺破了黑暗。
她努力去找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苗苗。”
“苗苗。”
呼唤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叫她,她却从中准确地听到了叶寻燕的声音。
还有俞新、徐湘,甚至连祝梦、祝蕊的声音都在。
那些叫她“苗苗”的人,似乎都聚在了岸上,着急地盼望着她能上去。
“祝淼、祝淼!”
甚至连段书芸也在,那形单影只的“祝淼”在一众“苗苗”中显得格外突兀。
却无法忽视。
“快走。”
耳畔忽然想起了一道催促声,身上的桎梏消失,她不再下坠。
祝淼感受着身体回温,正欲转头去找寻声音的来源,便听到了来自深处的警告:
“别回头。”
紧接着眼前的黑暗被撕裂,一道道耀眼的光芒落在了她的身上。
睁开眼,看到的是叶寻燕和段书芸。
“你醒了?”
“有没有事?”
两人几乎同时张嘴,祝淼看着被陆知节按在地上的罗贵生,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没事。”祝淼摇摇头,抚上了坠在耳朵上的耳环。
这一次,她没再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注视。
“放开我,谁让你们进来的!”
罗贵生在陆知节的手下奋力挣扎,早在几人闯进他家时他就已经恢复了行动力,可惜还没等他动手,一道水流便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膀将他钉在了地上。
祝淼这才看见地上的鲜血,她转头去看易沧澜竟发现他也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看样子,刚才的呼唤中应该也有他的声音才对。
可她没听见,那一片呼喊中没有男人的声音。
陆知节放开了压着罗贵生的手,他动手前根本没想到易沧澜会直接伤害副本里的NPC。
饶是他现在松了手,罗贵生也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他的父母被方忍拦在了一边,看到宝贝儿子受了伤,两人当即口不择言地对他们辱骂了起来。
不过两人一急,说出来的话全是他们听不懂的方言。
祝淼也没想理他们,来了这里知道了罗贵生的目的,找到了不一样的线索,她这一趟也就圆满收官了。
起身前,她问地上的罗贵生道:“你一共娶过几个老婆?”
罗贵生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愣,正想拒绝回答,一道尖锐的冰凌便悬在了他的眼前。
“没……”他连忙回道,“没有,我一个老婆都没娶过。”
冰凌忽地消失,祝淼站起身走出了罗贵生的家中。
明明吃了迷药,祝淼却没感受到身体上的不适。
她的头脑异常清醒,将梦中听到的全部告诉了他们。
叶寻燕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祝淼将耳环摘了下来,顺道将藏在衣袖中的另一枚耳环也拿了出来。
“在耀祖房间里找到的。”祝淼说。
“这个断口……像是被人剪掉的,”段书芸摩挲着耳环,若有所思道,“是真的黄金,在那个年代算得上是很有钱了。”
“应该是耀祖母亲的,”祝淼说,“你们后来有找到她的证件吗?”
“没有,你走之后我们就去吃饭了,现在婆婆去给村长送饭,我们来找你。”
“水根有说什么吗?”
说起水根,段书芸的话都一下子变多了:“他怎么回事,回来带了满嘴血,差点把婆婆吓死。婆婆问她怎么了,他还骂了婆婆一顿。”
“摔了跤把牙摔断了。”祝淼说。
他们刚好走到水根摔跤的地方,那一地鲜血还未凝固,沾满了尘土格外惹眼。
叶寻燕回头看了眼水根被绊倒的位置,问道:“你干的?”
“顺手的事。”祝淼说。
叶寻燕笑了笑,段书芸也紧跟着说:“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伙同罗贵生想把我留下来。”
具体怎么留,所有人都看见了,祝淼也不多赘述,转而说道:“这座村子里的人很讨厌送子娘娘。”
她把罗贵生说的一些有用的信息都整合了一遍说给几人听。
说完,便也回到了村长家里。
水根的牙断了,一直没有吃饭,见到祝淼回来后还咧着嘴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祝淼直接无视了他的惊讶,经过他时被他拦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耀祖的哭声就适时传了过来。
水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扭头对段书芸说:“你快去哄他。”
然后又走到祝淼的身前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祝淼抢先了易沧澜一步推开他,语气淡淡地回道:“收了他多少钱?”
水根一愣,装傻道:“什么多少钱?”
“不是钱的话……”祝淼瞥向他布衫的口袋,“应该是药吧?”
水根目光一闪,连忙捂住了口袋狡辩:“你在说什么?什么药?”
祝淼指了指他的嘴角:“你说什么药?”
果然看到了水根松了口气。
祝淼冷笑了一声,说了句:“我去看看。”
便直接无视了水根朝后院迈去。
水根本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可他刚走出没几步,便忽然痛呼了一声。
几人回头看去,就见水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溢出,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发出“啊啊”的叫声。
祝淼看向易沧澜,易沧澜朝她眨了眨眼。
随后水根又吐出了半节牙,血肉模糊的嘴巴里出现了一块空洞。
他哆哆嗦嗦地捡起那颗牙,脚下发软地跑出客厅,连家门都来不及关便朝着不知道谁家的方向跑去。
祝淼看着那满地的鲜血,没有说话。
但易沧澜却说:“现在不用再防着谁了。”
“怎么好好的掉了颗牙?”段书芸有些奇怪地问道。
和她同样不解的还有方忍和陆知节。
倒是叶寻燕说:“快点吧,不知道婆婆什么时候回来。”
才让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三人想起正事往后院走去。
还剩五个屋子没有搜查,但大家都很默契地走向了叶寻燕的房间。
如果说易沧澜的房间里曾发生过什么意外,那么叶寻燕的房间多半藏着些无法告人的意外。
果然,没多久他们便从叶寻燕的床垫底下找到了一本学生证。
学生姓名叫“朱沁瑞”,是一名中文系的女生。
证件照上她笑得很阳光,那两枚金灿灿的耳饰乖巧地垂在她的耳朵上,像极了被家里捧在手心中长大的乖乖女。
祝淼翻看着学生证,短短三页被她看了个遍。
证件最后印着四个字:明德明理。
是朱沁瑞大学的校训。
“这里还有一封信。”
陆知节从壁橱的最下方拿出了一张泛黄褶皱的纸。
这是一封单位介绍信,信上的单位是现在大多数人争破头皮都进不去的顶尖单位。
几人聚在一起快速阅读了一遍信的内容,最后准确地在文中找出了一个名字:沈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