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易沧澜弱弱地喊了她一声。
祝淼被她吓了一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这一刻被激起。
她猛地攥紧易沧澜的手,眨眼间额前就不禁冒出了几颗冷汗。
“我们是在哪认识的?”她问道。
易沧澜愣了愣,如实回答:“73层的海岸。”
“当时你用的什么异能?”
“水。”
“我约的你哪层?”
“91.”
“我……”
“苗苗,”易沧澜出声打断了她的质问,“该我问你了。”
因为他也同样在怀疑祝淼。
祝淼想松开他的手,却不敢保证他一定不是易沧澜。
这时候要是被脏东西趁虚而入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问。”她说。
“我约你约的是哪层?”
“95.”
“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四天前。”
“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你是苗苗。”
易沧澜松下了一口气。
“我还没问完。”祝淼没他那么快能确认,只得在脑子里搜寻一些独属于他们的记忆。
可她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有什么问题可以证明易沧澜就是易沧澜。
她借着光看着易沧澜的眼睛,那双眼睛和记忆中的一样,透着澄澈的光看着她,期待着她接下来问出的问题。
“看着我。”她说。
“诺基亚的开屏动画是什么?”她问。
“啊?”
那双眼中充满了不解,连带着易沧澜都有些不自信地问道:“什么?”
90年代的手机就连祝淼都不是很了解。
听着他问了一遍“诺基亚是什么”,祝淼的心里才算有点踏实。
她又在脑海里搜寻起了属于80、90年代的城里产物。
这个村子虽然富饶却跟不上日新月异的时代,除了电视她没在村长的家里见到别的电子产品。
如果有,也只可能是外来人带来的。
所以她问:“传呼机传呼需要按哪个键?”
“传呼机又是什么?”易沧澜现在比她还有无措。
祝淼问出来的问题他不仅答不上来,就连问东西是什么他都不知道。
他只能望着祝淼的眼睛无奈地摇头。
祝淼要的就是他这个表情,比起死于非命的水根媳妇,易沧澜才像是困在深山里的村民。
他没经历过时代的变迁,他知道的只有副本里的知识。
“最后一个问题,”祝淼受于私心问道,“73层是你第几个副本?”
易沧澜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对确认他的身份有什么作用,但还是如实回答说:“第五个。”
祝淼点点头,怪不得有些副本里会用的词汇他也听不懂。
合着他在遇到自己之前也才下过没几个副本。
“行了,走吧。”祝淼拉过他往前走去。
越往前她身上的寒意越重,一直走到墙下,她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
光照缓缓地将墙面照亮,祝淼摸索着墙往一边走去。
这座墙不宽,她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拐个弯,一阵冷风吹过,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易沧澜的胳膊,确认边上还有活人时才平复下了剧烈跳动的心脏。
易沧澜也抓紧了她的手,两个经历了不少副本的人在此刻和新人一样面对恐惧不寒而栗。
风从门洞里吹来祝淼顶着寒风,望向黑漆漆的室内。
光将房子点亮,门口正对着的方向摆放着一座小小的神像。
长久未打理的庙宇结满了蜘蛛网,蜘蛛网挡住了神像的脸,祝淼不得不掸去蜘蛛网,凑近了才能看清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像。
神像身披红色斗篷,怀抱娃娃,眉目和善地看着擅闯进庙宇的来客。
祝淼低下头,掉了漆的木牌子上已经看不清文字,但她知道,这是民间流行的送子娘娘。
送子娘娘的供桌上只剩下了几个腐烂的苹果,祝淼刚想走近便感到了一阵阴风从送子娘娘的身后吹来,娘娘的红色斗篷被吹得猎猎作响,飞扬的衣摆打翻了供桌上的苹果,烂苹果落在地上发出了“吧唧”一声。
紧接着那道残破的木门也“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祝淼猛地回头,摇摇欲坠的门虚掩着,没像其他副本里那样将他们关在了庙中。
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祝淼站在神像和门的中间,身上的不适渐渐褪去,她蹲下身拾起地上的苹果,将它放回了供桌。
“好点没?”祝淼问道。
“没有。”易沧澜说。
借着易沧澜的光,祝淼看清了他有些惨白的面孔。
她转过头去看那座掉了些漆的神像,送子娘娘和蔼地注视着他们,没有变异也没有入魔,她只是安静地坐在神台上平等地保佑每个进来求子的女人。
祝淼在庙里转了转,这座庙很小,只供奉了一位送子娘娘。
她在神台下找到了香烛,朝易沧澜招了招手让他用火点亮。
光照在摇曳的烛火下缓缓熄灭,两人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对着上贡的香烛相顾无言。
香的味道在狭小的庙宇中弥漫,易沧澜身上的不适才逐渐有了缓解。
供桌前的水果全部腐烂了,这座神像应该也被弃用了有段时间了。
村里供奉的送子娘娘很少会人被遗忘,只要有人想要传宗接代就不会任由送子娘娘在庙里接受腐烂的香火。
除非送子娘娘一直无法保佑求子的人如愿以偿,村民才会选择去供奉另一座神像。
但这里除了送子娘娘,祝淼还没看到过别的神像。
而且从村民的口中得出,树林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他们不会将神像供奉在危险之处,所以在送子娘娘被弃用之前,这座树林里是安全的。
或者换句话说,是送子娘娘让这座树林陷入了危险。
可是……
祝淼看着那眉目和善的神像,他们进来了那么久也没见到送子娘娘有什么异样。
“还冷吗?”她问易沧澜。
易沧澜摇摇头,说:“好了。”
就连易沧澜也在神庙里得到了庇佑,祝淼不觉得送子娘娘会害来求子的人。
她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轻轻敲动,能让和蔼的送子娘娘发怒只能从祂的香客身上找原因。
来这里求子的香客真的是想要孩子的女人吗?
祝淼毫不避讳地对上送子娘娘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漆掉了些露出了木材的本色,木材有些开裂,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虫蛀掉,成为一具空壳。
她仰着头和送子娘娘垂下眼的眼眸对视,明明神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祝淼却总觉得送子娘娘的眼中多了一丝悲悯。
“照亮点。”祝淼说。
说完,那一半被隐藏在黑暗中的送子娘娘便暴露在了光线之下。
光将送子娘娘的脸照亮,也将这座庙宇照亮。
祝淼看清了送子娘娘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但唯独安那一抹悲悯荡然无存。
“你来看看。”她又道。
易沧澜熄了光,烛火打在送子娘娘的脸上忽明忽暗。
祝淼再次和送子娘娘对视,隐藏在明暗交界处的悲悯再度流露。
“感觉很恨我。”易沧澜说。
祝淼看着烛光覆盖送子娘娘的双眼,那双眼中分明没有任何情绪。
“看来是不欢迎我。”易沧澜说。
“是有点,”祝淼坐回蒲团上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她望着门外黑漆漆的树林感慨了一句,“因果有报。”
树林在自然风的吹动下发出“莎莎”声,烛火无法照亮树林的深处,就连月色也难以透过高大茂密的树木描摹它们的形状。
这座山里的树太多了,夜晚根本没办法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为什么连带着早上也没人愿意进入这片林子呢?
祝淼很想出去看看,但送子娘娘将他们留在了这里,她只能靠在供桌前静静地等待天亮。
可这个夜还很漫长,她就这么坐着什么也干不了。
跟来的是叶寻燕也好,段书芸也好,祝淼都能和他们聊点什么,可偏偏跟来的是易沧澜,就连百层塔的经典破冰话术“你在现实生活中是做什么的”都用不了。
祝淼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指,很难想象他们四天前还在接吻。
不过这都是祝淼觉得,易沧澜倒是心安理得地靠在她的身上,闭上眼说了一句:“晚安。”
“这你都能睡吗?”祝淼问。
倒也不是真好奇,她下午喝了点茶,现在还很难入睡。
“苗苗有什么话题想和我聊吗?”易沧澜动了动身子趴在祝淼肩上,双手一伸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他身上的寒意扑面而来,夹杂着他身上的味道,倒真的有一种凛冬已至的感觉。
“你怎么冷成这样?”祝淼皱了皱眉问道。
“不知道,”易沧澜摇摇头,“进了树林就开始冷了。”
祝淼回过头看向香炉上燃烧的香,香烧得很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燃到天明。
“点了以后感觉好了点,但是总感觉外面有什么东西。”易沧澜说。
祝淼看了看环抱在腰上的手再看向门外,忽然反手从香炉上拔下蜡烛举到了身前。
蜡油滴落在易沧澜苍白的手上,烫得他一个瑟缩,他收回手满眼震惊地看向祝淼。
“你不信我?”他问道。
祝淼看着被蜡油烫得通红的手背,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她把蜡烛放到了门口,重新坐回了供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