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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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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是男人呢?

可如今一位人比花艳的少年就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照山白的脸上虽然没有愉悦,可是也没有半分抗拒。

传言不攻就越演越烈啊。

广河楼外的春庭河中浮冰相撞,声若碎玉。忽听得头顶有人轻笑:“照大人避香如避虎狼,倒比在座的假修仙的名士更似全真道人。”

凌王转着舞姬从照山白手中抢来的白帕,侧卧在织锦镶边的文茵[3]上,道:“本王适才还在好奇,一向守时的照大人怎么迟迟不来赴约呢,原来是耽于美色,把公事抛之脑后了。”

天降横祸。照山白长舒了一口气。

照山白走上前,道:“见过凌王殿下。并非在下陷于美色,只是广和楼中宾客是在太多,从画舫走到此处,比从照府走到广和楼还要慢了很多,实属无奈。”

凌王斜视了桓秋宁一眼,道:“最近上京内来了不少新鲜人儿啊,这位又是谁的人?”

桓秋宁手中的银链缠住了照山白的手腕,他含笑道:“自然是丞公子的人。”

董典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上前对凌王耳语了几句,凌王这才正眼看着桓秋宁道:“哦,原来是那位单凭美色就能脱了贱籍,入朝为官,还能让父皇很是满意的公子墨啊。啧,可本王看着,姿色一般,不过是庸人之资而已。”

照山白松了一口气。他立刻转了话题,道:“殿下,昭玄寺内永安钱的来源有很多......”

“停。”凌王掏了掏耳朵,蹙眉道,“本王让你说了吗?如此良辰美景,你偏偏要煞风景。滚下去,本王唤你,你再上来。”

照山白的脸色不好,语气淡淡道:“是。”

桓秋宁顶着腮,他看了眼照山白,迈步向前,站在了他的身前,朗声道:“殿下,除夕夜守岁漫长,肯定无聊。我听闻旌梁有一位技师,将剪纸与傀儡戏融合成了‘皮影戏’,能在皮革后把戏本子给演出来。适才路过街市之时,我见这位技师正在长安街上卖艺,便把他带了过来,本想给自己解解闷,没想到遇见了您。不知殿下以为如何呢?”

凌王心情不错,他道:“皮影戏。本王也曾听说过,只不过未能一赏。去准备吧,本王正愁没乐子呢。”

“好事多磨。殿下莫要着急,且先听在下为您奏上一曲,就当做是这场戏的开场了。”桓秋宁拍了拍手,转瞬间消失在了茜纱屏风后。

片刻后,两位小生抬上了一架古琴,放置在了檀木案上。

戏台后的屏风“吱呀”一声轻晃,桓秋宁赤足踏着满地金箔碎步而来,腕间银铃在烛影里捡起冷冷寒星。

更漏声碎,西窗忽然灌进一阵裹着雪碎的风,照山白发间的银铃响起,与桓秋宁手腕上的银铃声相交相融,清脆悦耳。

照山白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那人,抬手抚琴。

此琴的琴弦为冰蚕丝,出音有力且余音消失快,声音甘爽,柔和饱满,且韵味醇厚。

“好琴!”在座的一位名士抚掌叫好,起身对照山白示礼道,“我知道丞公子有一古萧,名曰‘盼见’,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听二位合奏一曲,此生无憾啊!”

照山白回礼道:“多谢阁下抬爱。只是我只身前来,并未携带古萧,抱歉。”

董典见状,立刻遣人去拿古萧。他上前笑道:“这不巧了么,前几日故友刚赠与我一支上好的古萧,正在广和楼内。快快,去拿过来,给照大人瞧瞧。”

照山白先道谢,而后接过了古萧。此萧的材质和做工一般,想必音色平平,与桓秋宁的古琴相差甚远。但他不想驳了董典的好意,便赞道:“乐律不在于炫技,而在于抒情。故此,乐器不在于质地,而在于心意。谢过董大人,这是一支好萧。”

在场的名士各个越萧无数,一眼便看出了这支萧就是个三流货色。他们不仅没有拆穿,反而在心里赞叹照山白的心境与内涵。

夜色更浓,霜雪浸透西窗,桓秋宁指下玉琴忽然迸裂一弦。

裂声未绝,照山白的古萧声起,萧孔凝着将化未化的雪,片刻后,水珠顺着萧管滴成了宫商角徵羽。

琴箫相合,却因为古琴断了一弦,迟迟不能真正的合奏在一起。桓秋宁不按常理出牌,偏偏没有弹出名的曲子,反而瞎编乱造,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他的琴声越古怪,照山白的萧声便越柔和,像一层似有似无的薄雾,将琴音中所有的尖锐的锋芒全都包裹住了,用他的温柔与善意一点一点的疗愈那根断弦的伤痕。

桓秋宁的琴声轻快,明明是欢快的曲调,却让人觉得心中悲凉,仿佛大喜后又大悲,心口处不由得揪紧。

而照山白的萧声虽然平和,柔中却不染悲,让人觉得心安。

琴声与萧声看似在融合,实则在争斗,两个人好像在乐律中吵架,又好似借着乐声,在与内心中矛盾与纠结的那一面和解。

戏台骤然大暗。

桓秋宁翻掌按弦,抬眼向台下望去。

照山白坐在烛影中看着他,仿佛在透过他的眼睛,看他心里的伤心事。枯黄的残谱在烛焰中翻卷,其上落这一根断弦。

人的心事藏在乐声中。

桓秋宁把那根断弦藏在了衣袖里,连同他看向照山白眼神里的那几分不经意间透露的真情,一起藏在了片刻的寂静中。

好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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