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

壁炉里燃着炭火，屋子里暖洋洋的。贝莱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戈尔茨一只脚踩着地毯，一只脚还穿着靴子。他的神情疲惫，军服的领口松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截冷硬的颈线。贝莱知道他最近很忙——比以前还要忙，忙着重新整顿部队，忙着与克拉科夫的各级军官协调，忙得连回家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她轻轻走到他身边，半跪下来，手指搭上他那只还未脱下的靴子，轻声道：“我帮你脱。”

指尖碰到他的脚踝，那里还缠着一圈绷带，她皱了皱眉，轻轻地把靴子褪下。戈尔茨换上了拖鞋，靠在沙发上，顺手拿起了一份报纸，伸展了一下修长的腿，看起来总算放松了一些。

“你最近回来的次数比之前稍微多一点了。”

戈尔茨“嗯”了一声，目光仍然落在报纸上，像是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贝莱的手指慢慢地沿着他的小腿向上，轻轻地揉捏着他的小腿肌肉，声音柔和地问道：“你真的要一直留在克拉科夫了吗？”

这句话总算让他从报纸中抬起头来。他低头看着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过了片刻，他终于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是。”

贝莱眨了眨眼，嘴角微微翘起，继续用指尖轻轻地按着他的腿部肌肉，语调轻快地说道：“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新师长？”

戈尔茨笑了一下，把战报丢到桌上，伸手揉了揉眉心：“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去写封感谢信。”

“可我听说，你的驻扎地点本来是波兹南，”她歪着头，像是不经意地说道，“你说通了新师长？你是怎么说通他的？”

戈尔茨抬起眼，嘴角带着一抹略显讽刺的笑意：“你以为我怎么说服的？波兹南是个新兵营，我不想去当保姆，而克拉科夫需要一支完整的装甲部队驻守。”

贝莱歪着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所以，你只是为了避免带新兵？”

戈尔茨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别在这里揣测我的动机。”

“可我还听说，原本要驻扎在克拉科夫的那个团指挥官差点和你决斗。”她轻声说道，手指沿着他的肩膀滑上去，开始帮他按压着僵硬的肩胛骨，“因为他被赶去了波兹南。”

她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微微一僵，随即，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享受着她的按摩。过了一会儿，他才懒洋洋地开口：“他确实放话了，可惜我们不是一百年前的贵族，不然我倒是愿意陪他玩玩。”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腿上。

“谁告诉你的？”

“沃尔特。”她笑着贴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他说他特别感谢指挥官。”

戈尔茨低哼了一声，带着点不屑：“哼，当然是他。”

“为什么？”

“他那个混蛋一听说要去波兹南，就开始盘算着怎么调走，巴不得留在前线……不过，这次算他走运。”

——

壁炉里的火光跳跃，映照着沙发上的两个人影。戈尔茨靠在沙发背上，双腿微微岔开，贝莱就这样被圈在他的怀里，蜷缩在他的腿上。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带着点慵懒的笑意，而他则半垂着眼，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腕，触碰着那个略显古朴的铜镯。

他们刚刚胡闹似地亲了一会儿，她的嘴唇还微微红肿，脸颊也泛着一层淡淡的潮红，眼里有些迷蒙的水光。

“克拉科夫挺好的，比明斯克和基辅强多了……”贝莱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点慵懒，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份温暖的夜色中，“秋天很漂亮，不知道明年秋天还能不能在这里。”

戈尔茨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当然能，只要你听话一点，别又逃跑。”

“我才不跑。”贝莱眨了眨眼，抬起头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狡黠，“你是我的，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她抬起手，转了转手腕，镯子在火光下映出温润的光泽。那是他送给她的铜镯，从柏林回来那次送的，简单却带着一丝沉稳的质感，像是跳蚤市场的旧物，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戈尔茨的拇指在上面摩挲着，指腹贴着她的肌肤，沉默了一瞬，才开口：“我母亲是瑞典人，这个手镯是她的。”

“我们关系一般……其实她和谁的关系都一般。”他说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天气，“我算不错的了，我哥哥海因茨和她关系最差。她后来都没去他的葬礼。”

贝莱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可他的表情如常，淡淡的，没有太多波动。

“战死的。”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回忆某个遥远的画面，低头看着她的手腕，“快两年了，就在我们认识前不久。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吗？我绑着丧带，就是为了他。”

贝莱当然记的，在俘虏营的审讯室，他的制服袖子上绑着黑色带子，整个人都很阴沉。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大概是刚刚失去亲人的哀悼期。

“这个手镯呢……”他的拇指继续摩挲着镯子，“是海因茨从我母亲的首饰盒里偷出来的。”

贝莱睁大了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他小时候就爱捣乱，”戈尔茨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一点怀念，“他说我小时候长得像个女孩，总是叫我‘Püppchen’。”

“你像个洋娃娃？”

戈尔茨耸了耸肩，神色有些无奈，“我小时候确实长得白，头发也浅，他觉得我像个洋娃娃，于是就给我起了这个外号。”他顿了顿，低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语气似笑非笑，“不过，你才更像Püppchen，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