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舟回过神来，接过可乐握在手里，“他是挺特别的啊，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是特别好看，特别聪明，还是特别神秘？”

“哪里都不一样，你这么好奇，自己去多和人家接触接触不就行了？”

“嘿，你这人……”许然又喝了口水，低头沉吟一会儿，突然换了种口气说，“不过，我在美国时候基本没见他有什么家人朋友之类的，和我一样租住公寓的话，应该在那边也没有买房子，但是有几次出门我都看到似乎有固定的司机接送他，所以他到底家里是做什么的，我还一直都挺好奇的。”

烧烤店里吵吵闹闹的，挂在墙边的电视里还放着体育频道的足球比赛。老板娘嘴里喊着“小心”“让一让”，一边左腾右挪地将他们点的东西端了上来。

正在这时，宿舟放在一边的手机响起，他拿过来一看居然是徊洋打来的。

刚一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徊洋的声音就先传了出来，“你在哪儿？”

老板娘将托盘一角支在桌沿，一边将盘子摆上桌，宿舟下意识地将身子错开，给她行了方便，就没第一时间回答，引得徊洋又问了一遍，“你在哪儿，和谁在一起？”

虽然还是一贯冷静的语调，宿舟却觉得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轻松，甚至有些焦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宿舟却还是赶紧出声，“我和许然在外面吃饭，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

刚想着要不要让他干脆早一点回家，自己打包的食物晚点让许然带回去就行，没想到徊洋沉默了片刻却问道：“哦……你们在哪儿？”

“在警局不远处的一家大排档里，你要过来吗？我发定位给你？”

“好，我过来找你。”

挂掉电话，许然好奇地探过头来，“什么情况，徊顾问要过来？”

“嗯。”

“都这个点了，我还以为他会直接回家呢？而且你不是说他下午吃了饺子吗？还过来干嘛？”

“不知道，管那么多呢？”宿舟将定位发出去，又贴心地指点了下过来的路线，算算他走路过来的话大概需要20分钟左右，又招手和老板加了几个菜。

不过转头看看隔壁桌几个烟酒未停手的男子，宿舟有点怀疑徊洋到了之后还愿不愿意进来。

宿舟递给许然一根鸡翅，戴上手套开始剥虾，“照你在办公室说的，你觉得找到线索的几率有多大？”

许然接过来咬了一口，摇摇头，“十几年前国外曾经有过一个案例，一个女中学生因为好奇登录了一个网站，匿名发布了自己的照片，仅仅两分钟后她的地址和社交账号就都被扒了出来，照片被P成裸/体发给了所有社交人员和亲朋好友，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最终导致她不堪忍受在家中自杀。而更过分的是，她整个自杀的过程都被人通过破解的摄像头记录下来，同步传送到了暗网直播，上万人在线观看，却无一人报警救援。直到现在，警方也一直没有找到凶手。

“他们的手段可能迅捷隐蔽，知情者也未必会对其他人开诚布公，只能说还是需要一些运气的成分。有很多失踪在网络上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再被找回来，少部分幸运地找到了，也基本都染上了身体和精神的疾病……想要重回普通人的生活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宁海市公安局大院里，徊洋脚步较从前有些偏快，不过不熟悉的人可能也看不出来。

他从院内出来，径直走上了对面停着的一辆黑色奥迪。

灯火通明的楼宇二层，角落办公室里的一台电脑突然亮了一下，显示一封新邮件已送达。

邮件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动展开，一张图片缓慢刷新出来。

赫然又是一张金色的卡牌。

街上的一切声响在屋内都基本听不太清，但宿舟却就像有什么感应一样，在徊洋刚准备伸手拉门的瞬间，便抬头望去，穿过人群，看到了他。

这个时节的晚风已经很有些凉意了，而店内萦绕着的烟火气息十分暖，所以每每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门口的冷风一吹，总不由得引起几个食客的注目。

徊洋也不例外。

或者说获得的目光数量更甚。

宿舟感觉隔壁桌那几个男子手里的烟酒都顿了一下。

徊洋对老板娘摆摆手，扫视一圈后径直走到了二人面前。

电视机里的球赛正陷入胶着，徊洋的脚步声在这样嘈杂的背景音衬托下，实在微不足道。

他看上去不太高兴，宿舟想着，虽然他面上的表情和往常也差不太多。

果然，他不太喜欢这种环境吧？

“呦，徊顾问，快坐快坐！”许然抬手打招呼，自觉地往靠墙方向的椅子上挪过去，然后把一套没用过的餐盘摆放到他面前。

徊洋身上还是那件蓝色的衬衫，没穿外套，显得格外单薄。

餐碟刚刚被许然摆放好，宿舟就把面前剥好的一盘虾倒了进去。

丝滑流畅，没有一瞬犹豫。

“多吃点，刚剥好的。”

挂着红汤、颜□□人的小龙虾肉叠了小山一样，香味似乎都要冲到鼻子里，许然全程密切注视，就看到徊洋那只白净的手轻轻地一推盘子边沿，说：“我不饿！”

许然没忍住，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心说：既然不饿，为什么这个时间还要特别过来？

徊洋转头看他，十分会意地将碟子往他的方向递过去。

换做其他人可能会觉得多少有点不礼貌，宿舟一点没生气，反而还笑着帮徊洋把碟子又推了推。

见状，许然也就并没有客气，直接上了筷子，果然好吃得让人眯起了眼睛。

只听宿舟用解释的口气说道：“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本想着待会给你打包带点回去的，以为你不会这么早醒呢。”

徊洋一贯有点懒洋洋的松弛神态，眼睛偶尔像是在半睁着，有时是因为面带笑意，有时却是因为单纯的不想和人交流而故意营造的距离感，而此时却是真的有些疲惫，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回答道：“嗯……昨天没睡好。”

不远处一桌的几个女生互相怂恿着，看起来是想上前来要个联系方式，宿舟视而不见，问徊洋：“那喝点什么？”

许然从没在徊洋脸上见到过过于生动的表情，但毕竟身处在这烟火蒸腾的环境，热闹喧嚣终于还是冲淡了他身上冷淡的气场。

他觉得对方脸上那一瞬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有点温柔，只见他一笑，开口道：“都行！”

许然品着虾肉，还不太理解这个“都行”的含义，宿舟却招招手叫了一壶热水。

随手又将许然面前的一盘拍黄瓜端到了徊洋面前，“要不先吃点凉菜开开胃？”

徊洋摆了摆手。

许然筷头跟着盘子走，看了看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出声感慨了一句：“我还以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这种剧情会发生在宿舟你有个女朋友之后，没想到竟然发生在徊顾问身上，真是见色忘义。”

“模范男友”宿舟瞥他一眼，伸手又拿走了他面前的一盘牛肉，“前言不搭后语，喝你的哇哈哈去！”

许然“哼”了一声，叼着吸管，一脸忿忿然，“娃哈哈怎么你了？解辣懂不懂？”，然后转头看向徊洋，热情地邀请道：“这里的小龙虾味道不错的，徊顾问真的不尝尝？”

徊洋摇摇头，面上带着一点狡黠，“不了许博士，你多吃点吧，毕竟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许然：“……”

“让一让，让一让，热水小心……”老板娘从后厨端着热水壶走过来，“让——哎呀！！”

“啪嚓”一声，盛满热水的玻璃壶落在地上摔了个彻底，热水四溅，连坐在角落的许然裤腿上都溅到了几滴，有几个附近桌的食客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

“干嘛呢这是？”隔壁桌的秃头中年男子中气十足，吼声把不远处那几个小姑娘吓得一哆嗦。

老板娘脚步还没站稳就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没拿稳……”

可那男子还是不依不饶，“会不会做生意啊，不会小心点，想烫死我们啊？！”

同桌的另外几人面上也不太高兴，毕竟刚刚那个热水再偏一点可能就直接浇在他们身上了。

“实在对不起，刚刚您那个腿突然伸出来……”

“怎么着，自己不长眼，还怪我？”

“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起初，大家都以为那人是酒喝多了牢骚两句，却没想到那人毫无征兆地将桌子上的一盘捞汁海鲜掀了起来，汤汤水水泼洒在老板娘身上，瞬间将人给吓傻了。

紧接着“啪啪”几声巨响，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敲碎了几个啤酒瓶。

眼见着要出事，周围人纷纷逃了出去。

有那么几个年轻人试探性地往这边看了几眼，却也被他们手中破碎啤酒瓶的尖刺闪得退了回去。

宿舟在那盆捞汁海鲜落地的时候就站了起来，徊洋听到他“啧”了一声，面上带着些不耐烦，一边嘴里还嘟囔着，“刚有点笑模样……”，嘱咐许然报警后就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他一把将老板娘拉到身后，半回头问：“你没事吧？”

老板娘赶紧回，“没事，我没事，谢谢……”

宿舟转头对秃头几人喝道：“警察，不许动！”

几个醉汉看他一眼，手里的酒瓶子没有放下的意思，反而嬉皮笑脸道：“警察算个P呀？”“警什么察，二百五的毛头小子，不就是想出风头吗？今天让你出个够！”

话音未落，抄起手里的家伙就招呼过来。

桌子在剧烈的运动下发出“吱呀”的声响，连带着桌上的餐盘“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宿舟一脚踹在冲上来那人膝盖上，反手使力，打掉了他手上的凶器，然后拽住他臂膀，顺势推到了旁边正举起椅子的男子身上。

那黄毛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坨重物泰山压顶般袭来，两人一同摔在地上，后脑撞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另一个花衬衫男见状不敢直接冲过来，抄起身边酒桌上的酒瓶往宿舟方向砸过去，来势汹汹。

但宿舟毕竟身体素质过硬，身手敏捷，辗转腾挪间都一一闪避开了，正要近前抓他衣领，那边徊洋突然惊呼一声，“小心！”

秃头不知什么时候偷拿了收银台里的尖嘴铁质剪刀，在混乱中快速绕到宿舟身后，凌空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