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舟的神情愣了一下，按照宿舟对许然的了解，他必然是把陆局带来给两个人的份量都送来了自己的办公室。
那么这一盒就是已经被吃完了？
难不成局长夫人的厨艺进步了？
宿舟靠近看了看徊洋的脸色，引得徊洋握着电话往后躲。
他又看了看屋里的垃圾桶，确定他没表现出不舒服，也没把东西都倒掉。
徊洋放下电话后挑眉看他，有些不解，“怎么了？”
宿舟赶紧说：“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这盒子里装的是饺子？”
“对啊。”
“……好吃吗？”
“嗯，还不错！”
宿舟“哦”了一声，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最终是徊洋先忍不住道：“还有事？”
“没，没……你记得多喝点水，我还得上去找一趟许然，你在这歇着吧……”
“哦……”
临出门之际，宿舟回头嘱咐道：“待会儿出去吃饭叫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
徊洋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转身又接着打电话去了。
“7天后，从海港出发的一艘游轮上会举行一场拍卖会，包含那个失踪的少女。”
“消息可靠吗？”
“可靠，”对面停顿了一下，“这消息要同步给警方吗？”
“……先不用！”
“蹬蹬蹬”宿舟来到技侦区办公室门前，孟杰正拿着手机搜晚上吃什么，见到宿舟上来，抬手机示意了一下算是打个招呼，“呦，宿队这个点怎么还有空上来串门？”
宿舟走过去，将从方淮那搜刮来的两盒黑咖啡放到他桌上，道：“不找你，找许然。”
孟杰也不客气，直接拿过来放进了抽屉，还笑嘻嘻的表示回头会给林骁送一盒，然后问：“我们许博士今天忙了一整天，现在还不让人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肚子上的游泳圈都长第三层了。”
孟杰立马低头惊恐地看过去，“哪有第三层，明明还有肌肉呢！”
宿舟没再看他，迈开长腿就往许然的小办公室走，边走还边说：“林骁带着队员去吃火锅去了，刚出发没多久，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身后没有回话，只有立刻窜起，拽上外套出门的动作声。
许然好像对门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宿舟走进来在他桌前站定，许然也还是眼睛都没有看他，只有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许然敲键盘的动作非常迅捷，曾经有人说，看他敲键盘就好像看钢琴家演奏克罗地亚狂想曲一样，优雅还是优雅。
“有什么新发现？”
许然敲下最后一个字符，抬起头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后颈，“是有一些发现，不过……”他看向宿舟的眼睛，似乎斟酌了一下措辞，“不过还不确定。”
“哦？比如呢？”
“比如我发现那个聊天室的相关服务器都架设在海外，根本无法查询网线那头究竟是谁。”
这结果并不算太出人意料，宿舟沉吟片刻，“她家第一次访问是怎么发生的？”
“这就是我下一个要说的了，”许然敲击了几下键盘，电脑屏幕上迅速出现了许多弹窗，他轻轻一拨，将屏幕转向宿舟，“周媛家的IP地址曾经多次访问过暗网，不止是那个聊天室。从访问记录来看，我怀疑最开始应该是他的父母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登录方式，不小心被周媛看到了，然后自己也偷偷地登录。我听说她父亲经常会有一些很猎奇的想法，怀疑可能就和这些网站有关。”
宿舟凑近仔细看了看，部分窗口展现出来的内容似乎和我们正常使用的互联网主页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搜索，查询，文字标题、图片等等。只是按键文字等交互模块都远不如主流网站设计的友好，想来是没有专门花心思打理过这方面的内容。
而另一些就不太一样了，通页大都是暗黑色系，图片也都充斥着或血腥暴力、或致命美艳的内容，是无知者光看到就会觉得肾上腺素飙升的程度。
“暗网这个地方，原本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很多人可能起初仅仅是好奇地探视一眼，就跌入了万丈深渊，你永远不知道对面和你说话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些人在网站上放下各种各样的‘饵’，吸引着自动咬钩的‘鱼’，然后再通过一种真假参半的描述，让那些懵懂无知的人接受他们自诩超前实则自利的思想。然后让这些‘鱼’义无反顾心甘情愿地追随他们，再通过另一种形式将这些‘鱼’送上‘客人’的餐桌。
“这是我今天在一个论坛里看到对于人口交易的描述，莫名觉得和当下的情形有些相似。”
许然拿起一旁已经凉掉的茶喝了一口，“我听方淮说了你们对周媛的推测，认为她可能是故意设计了王妙妙作为替身去见网友，所以我从刚刚就在想，如果真是这样，她还存有一点警惕心的话，说不定还能和对面的人斡旋两轮，坚持到我们找到她，如果不幸……”
“不用现在就想不幸，先把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再说！”宿舟语气平淡的似乎真的有信心能把人救出来一样，转头问：“那这些所谓的‘客人’又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许然“哎”了一声，“五花八门，喜欢血腥暴力的、色/情的、甚至看到有人说会被送去做人体实验的……”
“人体实验？什么内容？”
“心理方面或者身体方面都有，只要‘客人’能付得起价钱，‘鱼’就任由他带走，至于上桌前还需不需要‘烹饪’，则全看客人喜好。”
“那上桌的时间呢，如果我们能赶上交易，是不是就能把人带回来。”
许然点点头，“我已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身家过亿，空虚寂寞的中年富豪在几个论坛里转了一圈了，如果幸运的话，可能会有人来提供一点线索。”
宿舟笑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钓鱼执法？”
“哈，谁是‘鱼’？有可能在那些人眼里，我才是那条‘鱼’呢！”
“咕噜噜”许然的肚子有些应景地叫出声来，宿舟抬手腕一看，已经八点多了，当即站起身来，“先吃饭把，吃完饭回来还有好多事呢。”
许然将弹窗一个个关掉，突然想起来说：“徊顾问呢，先回去了吗？”
“在我办公室里打电话呢，我去叫他，一会儿楼下见。”
回到办公室门口，宿舟发现里面的灯竟然是黑的，还以为徊洋是有事先走了。
一边想着怎么连个招呼都没打，一边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门外的灯光沿着开启的门缝照在地面上，宿舟只悄悄探了个头过去，就见到徊洋维持着熟悉的姿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电脑屏幕的蓝光幽幽的亮着，徊洋的呼吸声均匀轻微，要不是知道他那时吃了饺子确定身体无恙，突然看见空了的餐盒和睡着的他，宿舟这会儿都要给他叫救护车了。
他犹豫了一下，估摸着徊洋这会儿应该也不饿，干脆就让他睡吧，等自己和许然吃完饭回来再叫醒他也不迟。
他于是悄悄走进门，拿起外套，想了想盖在了徊洋的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徊洋大概是真的累了，如果在以往，这种动作一定会惊醒他，这一次却还是睡得那么沉。
关门的时候，窗外的月光刚好从云层里出来，洒在办公桌和徊洋的背上，安静柔美的像一幅画，明明现在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却好像一下子到了春天，似乎都能闻到花朵的香气。
宿舟突然觉得，自己的办公室应该多放几盆绿植了。
·
距离警局不远有个夜市一条街，虽然城市规划后，这种靠近市中心的位置不能再进行露天营业，但挨个门脸闪烁着的各色霓虹灯，还是能让人直观感受到那种热闹蒸腾的烟火气息。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在外面走动的人还是很多，不少店家门口都在排队等位。
宿舟和许然随意挑了一家还有空位的烧烤店走进去，人刚坐下，旁边的座位就也立刻被坐满了。
老板娘一手端着托盘穿行在各桌之间，一手抽空扯了张菜单过来，“帅哥吃什么先看看，酒水门口自取，吃完一起结账。”
许然一手转着铅笔，说：“在美国想吃一顿正宗的烧烤可太难了，有一次我和几个同学在公寓后院支了个烧烤摊，还被隔壁邻居报了火警，罚的钱都够我们吃一年的烧烤了，想想就肉疼。”
宿舟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想吃什么随便点，辛苦我们许博士操劳一天，今天管饱。”
“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许然迅速做完决定，勾勾选选，刚把老板娘叫过来，宿舟突然说：“再打包一份海鲜粥，晚点带走。”
老板娘在菜单上标记好，让他们稍等就转身回后厨了。
许然夸张地叹了口气，“这徊顾问待遇可真不错，在你办公室睡觉，你还得想着带饭回去。”
“人家跟着我跑前跑后一天，累坏了嘛。”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话说回来，今天徊洋把张姨带来的饺子都吃了。”
许然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连忙放下杯子咳了几声，才能开口说：“都吃了？那你确定他是睡着了，不是晕过去了吗？”
“他下午那会儿就吃了，我看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说味道不错呢。你尝了没有，说不定张姨厨艺进步了呢？”
许然“啧”了一声，“那他可真是个神人，我尝了一个，水准只能说一如既往。”
宿舟“呵”了一声，道：“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味觉有问题了，之前和他出去吃饭，每次都吃得特别少，我还以为他是饭量小，还说怪不得那么瘦。”
许然单手支在桌子上看着他，“我说宿大队长，你最近和这个徊顾问是不是有点亲密过度了？”
“啊？”
“啊什么，难道不是吗？我还特意去问了一下，你们从美国回来也是前几天才重逢的吧，没比我多几天，亏我还和他是两年的邻居。说说看，这个徊顾问有什么特别的？我听说今天上午他被受害人父母给打流血了，还是你给包扎的。”
“特别的……”
宿舟脑海中闪过徊洋靠墙站着的画面，还有自己为他上药时候，指尖温凉的触感。
手指不由得有些收紧。
许然看着他略微出神的神情，拿过一旁的罐装可乐打开拉环，放到宿舟面前，说：“要想这么久吗？我的宿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