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离开后，小民警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杨晓彤那把吉他挺贵的，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她为什么高中才来这所学校呢？初中去哪了？”

刘所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这所高中是初高中一体的，失踪的那个周媛就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

宿舟拨通了袁成的电话，安排道：“英华私立中学女生失踪案申请与9.22案件并案调查，并且申请市局技侦派一只队伍下来采集样本进行分析推演。另外安排人去周媛家中调查，重点核实上网记录，是否登陆过和王妙妙一样的聊天网站。”

放下电话后，宿舟突然脑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走出门，左右环顾，就看到走廊尽头杨晓彤的班主任和徊洋正在说话。

青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至于谈了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

他走过去，也正赶上徊洋目送着老师下楼。

听到脚步声，对方头也没回，直接问：“感觉怎么样，询问达到预期效果吗？”

宿舟语气惊讶，“头都不回就知道是我？”

徊洋转过来，“是啊，宿队长脚步总是特别稳。”

“呵，和老师在聊什么？”

“老师刚刚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我刚好在一旁扶了一把。”

宿舟点点头示意他直接下楼，边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刚刚听下来怎么样？”

“我听得不多，但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说不太上来，但感觉她有点隐瞒。”

“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话说回来，你还会观察微表情，大学学的难道是犯罪心理学？”

“只是好奇读了些书而已，学艺不精，见笑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到了楼下，又沿着学校主要或次要道路转了一圈，徊洋指出了几个监控覆盖弱又有可能通往外面的地方。

“你中学是在哪上的？”

“国外。”

“对了，你是MIT毕业的是吧。”

“不是。”

“那你……”

“野鸡大学，二流专业”

“那你对这所学校的摄像头方位还挺熟悉！”

徊洋脚步停下来，有些无奈地笑着说：“说起来可能算一种天赋，我对所有摄像头的方向都很敏感。”

宿舟想起之前寻找出租车的视频中，徊洋向摄像头方向转过来的目光。

走到大门口附近，宿舟突然想起来刚才把车钥匙落在了办公室内，便让徊洋先去车边等，自己马上就到。

徊洋不疑有他，乖乖的先过去了。

目送徊洋出门后，宿舟往办公楼方向走去，然后环顾四周无人，迅速地转回了那块斑驳的公告栏前。

侧面插销有些生锈了，但对宿舟来说不成问题，很快玻璃窗便被他掀了起来。

那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泡沫背景板轻微的翘起了一角，宿舟用力一扯，背后蓝色的底板显露出来。

在那张多年前为了省事而直接印刷着图案的铁质展板上，颜色明晰地展示着10个少年的照片。

宿舟再回来的时候街上大部分车都已经开走了，门前显得空旷了许多。

徊洋半倚坐在路虎车前盖上，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地撑在一侧。

晚霞攀上天际边缘，橙红色的天空沦为背景，车水马龙里，明明也是很吵闹的环境，但徊洋身侧就是似乎自成一股宁静的气场。

他很喜欢这种半倚半靠的姿势，宿舟想。

徊洋从手机里抬起头，却是先向身后看去，扫视半圈，才转回头来看向宿舟，自然地问道：“钥匙找到了？”

宿舟摊开手心展示，却没顺便按下去，他看了一眼手表，说：“赶上晚高峰了，我们干脆在学校附近先找个地方吃饭？”

徊洋没什么所谓地将手机收回去，站起身来一副随时能走的样子，“行，吃什么？”

“方淮刚刚推荐了一家老字号砂锅菜，离这儿不远，去尝尝？”

两人按照导航走进了一条小胡同，徊洋突然开口问道：“不过是去取个钥匙，怎么突然间这么开心？”

“开心？有么？”

徊洋发出短促的一声轻笑，“宿队长喜怒都写在脸上，想看不出来都难。”

宿舟不由得摸摸自己的下巴，在局里的时候别人不都说自己是扑克脸吗？

饭馆确实是一家老字号，门脸老、装修老、甚至连餐具看上去都挺老的。

但能看出来口碑不错，这个点店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好几桌坐的都是学生，差一步就要开始等位。

两人在仅剩的一张墙角的桌子坐下来，老板将菜单放下就赶紧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宿舟直接将菜单往徊洋面前一推，“看看吃什么？听说这家店在这开了十几年了，老板手艺不错。”

“都行，点你爱吃的吧。”

“那有什么忌口吗？”

“不吃香菜，不吃内脏，少辣，少油，最好清淡一点。”

宿舟抬起眼皮扫他一眼，“呵，这叫都行？”

徊洋眉毛一挑，一副“就是这样，你能怎么办”的姿态。

“那我要是不问你忌口，直接点了怎么办？”

徊洋想了一下，“那我就象征性地动两下筷子，然后坐这儿看着你吃，等回家再看能不能补个餐。”

宿舟“啧”了一声，“怪不得那么瘦！”

“喝的呢，凉的还是热的？”

“都行。”

“那你有什么不喝的吗？”

“不喝酒，不喝太甜的。”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最好也别喝碳酸饮料、果汁里香精色素也不少……”

“……你这个‘都行’选择范围还挺大。”

最终，先要了一壶热水。

老板端着水上来的时候徊洋手机响了，宿舟看他按下了接听。

徊洋与电话那头没什么互动，只听到他时不时地“嗯”一声。

趁着这个空档，宿舟已经将餐具都烫洗了一遍。

这让徊洋最后的一声“嗯”有些心不在焉了，看着宿舟熟练的动作，他眼前却浮现出了另一个身影。

——“这里离你的学校那么近，你却是第一次来吗？”

“叮”的一声，杯子与杯子相撞，徊洋回过神来看向宿舟，“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的手机铃声调得那么小，能听见吗？刚才我还以为是幻听了呢？”

徊洋将手机放到一边，“本来就不喜欢接电话，这个声音已经很吵了。”

砂锅沸腾着被端上来，宿舟示意徊洋向后让一下，自己则顺势和上了年纪的老板搭起讪来。

聊天套话，徊洋一向不擅长，只乖乖地坐在一边。

店里只有夫妻两个，常年都没请过帮手。

“店里生意不错，您二位平时忙得过来吗？”

“还行，我们这位置不算特别好的，来的都是些老客和附近的学生，倒是应付得过来。二位是第一次来，以前没见过。”

“这您都能记得？”

“是啊，不是老头儿吹牛，别的不行，认人脸我可是专业的，你就算是几年前来过，我都能认个脸熟。”

宿舟将筷子递给徊洋，“那您这可厉害了，看看他，认识吗？十年前来这吃过饭，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印象深刻。”

店主看向徊洋，明眸皓齿，鼻梁挺拔，唇角天然向上，似乎很平易近人，就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仔细看去也只有平静温柔的光。

徊洋坐在那不闪不躲，正正迎着对方的打量，但半晌店主还是摇摇头，“没来过，肯定没来过！”

“是没来过还是不记得？”

“肯定没来过，要是来过我肯定有印象。”

宿舟没再纠缠，等人走了才借着倒醋的机会问徊洋，“怎么样，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徊洋把醋瓶接过来，倒了宿舟的两倍进去，“从表情上看，没有撒谎吹牛。从真相上看，我确实没来过！”

“那他确实挺厉害的。”

——“……本来想去吃那家砂锅菜，但赶上装修。下次吧，下次带你去！”

徊洋吃饭很慢，一锅砂锅被吃出了米其林西餐的感觉，整个砂锅内的食材见吃不见少。

宿舟不想他觉得着急，把自己吃饭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徊顾问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没什么爱好，休息时间都用来睡觉。”

确实是个总在睡觉的人。

“那一会儿直接送你回家？”

徊洋咽下口中的一口菜，“宿队长呢？”

“我待会直接回局里，晚点还要开案情分析会。”

“我是说宿队长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偶尔打打球，去训练场练枪之类的，工作习惯应该和徊顾问这种科技精英不一样。”

“是顺路吗？”

“球场就在市局大院，训练场也不远，要说顺路也算吧。”

“我是说送我回家是顺路吧？”

宿舟嘴角抽动两下，总觉得他有种暗箭伤人的感觉，但还是乖乖回答：“没错。”

“你晚上会住在局里吗？”

“今天不一定，看情况吧。”

徊洋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才慢悠悠的回复道：“也好，没问题。”

隔壁桌点了一份酒精锅，一盘脑花被明晃晃的摆放在桌角，宿舟见到徊洋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原来他不是简单的不喜欢吃，而是害怕？

“宿队长，我在审讯室里和王妙妙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见了，你觉得你会怎么评价你现在的生活？”

突如其来的哲学问题，让宿舟给他添水的手差点一抖。

“我觉得工作很充实，挺好的！”

“只是充实吗？我看这个工作强度有点过分了，实话说想跳槽吗？”

“那确实没想过。”

“想在公安系统干一辈子？”

宿舟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坦诚，“当然！”

直到两人结账起身，徊洋那锅里的食材看着依然不见少。

看来不是快慢的问题，徊洋就是吃得少。

这让他评价的那句“味道不错”，显得多少差点说服力。

刚上车，宿舟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方淮的声音依然那么有活力，“老大，周媛的父母没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先把她的电脑带回了局里，目前刚交给孟哥他们，听他们那边说可能今晚就能出结果。”

这次居然那么有信心？

“视侦那边加派了人手正在排查学校周边的监控，看能不能找到周媛的后续行踪。那个穹笼公司的技术人员也在帮忙，哎等等，好像出来了？”

几乎同时，徊洋的手机屏幕转向宿舟，上面是监控影像组成的九宫格画面，少女更换了衣服，带着口罩和鸭舌帽，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穹笼，再一次适当地展示出了强大的算力与信息整合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