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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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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夏宜霎时一怔,很快不知所措地“嗳”了一声,不过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陆屿桥又说:“我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你收走了吗?”

他问:“能不能再送我?”

“就是袖扣,挺简单的款。”宋夏宜尽量平静地说,“你要的话晚上回去拿给你。”

陆屿桥说:“我要,你给我。以前很多事情我都做得不好,那次生日也是,当时应该好好跟你讲……是在我爸妈走之后,我开始恐惧过节日,中秋春节,尤其我的生日,觉得这种日子自己还有心情庆祝简直是背叛……”

宋夏宜把车靠路边停了。

陆屿桥没制止,问她:“如果当时我这样告诉你,你会不会就不那么难过?”

宋夏宜手还扶在方向盘上,半晌才开口:“也有可能会歉疚吧,我也不知道,事情过去好多年了,当时什么心情早就已经忘了。”

陆屿桥宁愿她干脆回答说不会,也好过她这样委婉像在回避。他们都太过倚赖回避,习惯把问题压下再压下,他不想等到未来不确定的某天井喷爆发,于是更执着地往下说:“他们去世后,我的时间好像就停下了,后来青青生病,我们结婚,几年来我过得浑浑噩噩迷迷糊糊,期间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也看不清,对所有东西都提不起兴趣,也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走的吗?”

前面宋夏宜都在想怎么回应他的话了,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彻底不敢出声,她不觉得这个敏感的话题可以放在现在聊,或者放在他们两人之间聊。她转过身去看陆屿桥,发觉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要劝他别再说的念头瞬间被扼住。

陆屿桥说:“当时我妈有学术交流会,在马尼拉,我爸陪她一起出国。就在他们回国的前两天,我妈结束工作回酒店路上,看到卖水果的店门口有酸角,因为我爸喜欢吃酸角,所以她才会停下来买。就是这时候,她遇到了那两个人,很年轻,刚成年,他们趁店主在忙,偷了放在门口的水果,偷了也没跑,很张狂地站在门外大喊大叫吸引店主的注意……如果当时我妈立即掉头离开就好了,但是她在店主拿起刀要冲出去的时候阻拦了一下,也为被偷走的水果付了钱……事后才知道,那两个人是惯犯,终日在大街小巷惹是生非,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相帮……可是我妈又做错什么,不过是拦一下,付一点小钱,就这样被盯上……”

车里安静了下来,夕阳徐徐下坠,夜色温吞地笼罩下来。

风声呼呼不休,陆屿桥长叹一声,继续说:“事情发生在第二天的晚上,他们要回国的前一晚,夜里一点多,那两个人溜进了我爸妈所在的度假酒店,一层,靠海,旅游淡季游客较少,所以事发没有第一时间被人发现……”

停顿的时间被拉长。

宋夏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碰碰他,或许给他一点安慰,或许让他就此打住不要再说。她觉得这个话题太危险,即将被讲出来的事件又太可怕,这让她惶恐不安。

陆屿桥低头看了眼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似乎隔着衣服都可以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他没有动,调适了许久的心情,才能再度开口。但话说得断断续续不成连贯的语句,他说:“他们用刀,砍刀……很多下……还拍下了视频,用我妈的相机……里面,里面还有我们家人之前拍的照片……我妈在求饶,她……她说有小孩……那两个人在笑……因为她求饶,所以……拉长了折磨的时间……”

他一辈子都无法直面那个场面,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砍下去,他父亲在替他母亲挡刀的时候被砍中脖子,血是喷出来的,镜头顿时就被溅得一片血红。

在那两个穷凶极恶的疯子擦拭镜头的时间里,背景音全是他母亲的哀嚎,那样悲痛欲绝的声音,年年月月里在他耳边环绕。她不停地求饶,说我给你们钱,你们要什么我全部都给,求你们救救他,救救我,我还有两个孩子……

镜头上沾着没有被擦干净的血污,给接下去的酷刑蒙上血色的雾。一刀接着一刀,他们商量,砍哪里好,刀锋比划着,胳膊,大腿,腰腹,头脸,还是手脚……他们在商量,一人一句,当着他母亲的面……

他永远忘不了那两个人的脸和他们的声音,在近一年的时间里,他每天晚上做梦都在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要砍死他们,砍到自己麻木。

“陆屿桥……”宋夏宜的心嘭嘭在跳,手很慌乱地抓紧他的手臂,除了不安地叫他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如果不看那个视频不看那些照片就好了……看了就忘不了了,那个房间,那些伤口,那么多血,还有那些声音,永远刻在我脑子里。”隔了好久,陆屿桥说,“后来,我从警方那里得知了他们……杀人的原因,他们说厌恶高高在上的人,说最讨厌有些人,穿很好的衣服住很好的酒店,就自以为有了干预掌控别人人生的权力……太荒唐了,就因为这样站不住脚的想法,就因为几个水果的钱……很长时间里,我都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微不足道,愚蠢至极,人怎么能因为这种理由就死去,太荒谬,太虚无。”

时间怎么会这样难熬呢,宋夏宜想,就连外面的风声都变得像是神明在重重叹息。她没有过和陆屿桥这样聊天的经历,他把困惑痛苦说给自己听,她曾经想象他应该说出来,她觉得事情但凡说出来,就会比较容易过去。但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想错了,有些事情就是无法面对无法过去,就是只能拿东西拼命盖住掩埋起来。

但是陆屿桥还在说:“青青生病,你救她,我很感激你。外婆提出来说照顾你,我答应下来没有很为难,因为当时想着只要青青活着,什么都好……那时候我已经不太知道活得的目标是什么,人生在我看来毫无意义,就连你这样喜欢我,我也时常感觉无法理解……日子长得没有尽头,今天和昨天一个样,明天又要和今天一个样,我好像活成了行尸走肉,对所有一切都不好奇都没兴趣。”

宋夏宜在长长的停顿里想了又想,最后对他说:“如果不是我,你本来是可以出国的……也许过另外一种人生,这几年就不是一片空白毫无意义。”

陆屿桥马上接道:“和你结婚的几年不是毫无意义……只是我没有处理好,忽视了许多,但它不是毫无意义。”音调落得重重的,却更像是底气不足。

但宋夏宜不想较真他前后矛盾的态度,也不想追问他一潭死水的意义何在,更不敢去问他以后,是不是人生突然有了意义未来莫名有了目标,父母离开的阴影和悲痛终于可以放下等等。因为问到最后必定会有个为什么,为什么呢?那些突然、莫名和终于,到底是因为什么……

陆屿桥似乎还想再说话,也许再聊下去他们马上就要说到那个为什么了。宋夏宜开始慌张,就算知道鸵鸟心态要不得,可也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没两天他生日,接下来是春节,再连着要参加云雅李施煦的婚礼,需要一同出席的场合那样多,何必在这个时候把气氛弄僵。

千钧一发之际,宋河救命的电话打了进来,铃声响起,宋夏宜大松一口气,马上松开陆屿桥去拿手机。

是追加食材的电话,宋夏宜跟着电话里宋河的声音重复他要的东西,挂了电话后,她重新握上反向盘,目视前方,说:“我们去超市吧……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叔叔阿姨肯定是希望你开心的,以后想开一点,你过得幸福了,他们也安心。”

说着开车上路,一路两人就没再多聊。陆屿桥慢慢冷静,他没怪酒意未消让自己冲动去说往事,总之是早已经考虑好要全部告诉她的,他甚至觉得时机选得很好,在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的空档,她可以听完继续做本来就得做的事,而不用被他的痛苦拖住脚步。

等到了超市停好车,在宋夏宜穿外套戴口罩的时候,陆屿桥侧身面对她,看她,接过她递过来的口罩戴上时,眼睛也没离开她身上一秒。直到宋夏宜转身就要开门下车了,他突然从背后抱了一下她,许诺一般说道:“以后我一定好好生活,不会再得过且过。”

宋夏宜按住他的手,安抚一般拍了拍,点头轻声说好。

陆屿桥能感觉出来她在紧张,所以没再说什么,松开怀抱放她下车。给她拉帽子,听见她口中念念叨叨,细数着要买的东西,“咦”了一声,“还要买什么来着?刚刚电话里他说还要白芝麻花椒和什么的……”

“酒酿、香菜。”陆屿桥补充。

推着车在超市里走,年根岁末人好多,两人混在人群里慢慢朝前挪。宋夏宜因为担心陆屿桥再要聊让她不好接的话题,便抢先打开话茬说道:“我复出的消息什么时候发?”

“年后?”陆屿桥问,“你去柏林之前?”

宋夏宜点头,“也行。”

前几天柏林电影节发布入围名单,《无影之地》入围主竞赛单元,二月中,宋夏宜将随万延等人再赴柏林。不过公司一直没有明确的消息放出,所以媒体近日一直在猜她是否会以此为契机复出。

当然得复出了,闲得太久她都开始难受了。

“蔬菜菌菇在那——”宋夏宜指了下左前方。

陆屿桥推着购物车朝她指的方向去,一边说:“这次柏林,我一起去吧。”

“陪我?”宋夏宜按了一把购物车,避让前方突然改道的老人。她说:“又不是第一次去,这次应该不紧张。”

陆屿桥却说:“但是我想去。”

宋夏宜抬眼看他,恰好被人群挤了一下,陆屿桥往旁边挪,把她拉到身侧站好,用征求的语气又说了一遍:“我也一起去,可以吗?”

宋夏宜听笑了,“可以是可以,但我不一定获奖的……今年入围的电影你看了吗?竞争好激烈。”

陆屿桥现在能听懂她是不是在转移话题,微叹一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万延和你说了一样的话,她还说最佳影片今年应该没有希望。”

后半句宋夏宜没听万延说过,有些惊讶这样略显丧气的话竟然会从她口中说出,但仔细一想也能理解,当初电影在拍时,她的担忧就比较多,再加上又碰上那么多强劲的对手。宋夏宜说:“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好像她那边已经再筹备下一个剧本了……对了,张导那边定了四月初恢复拍摄,我会提前半个月武训。”

且不说投资投了一大笔,就是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下去,就让陆屿桥反对不了,闻言只顾点头重复着叫她注意安全的老一套。

买好东西回到家都七点多,幸好准备火锅也不多费时,叶理宋河接了东西就忙起来,宋夏宜脱了外套就要跟进去帮忙,被陆屿桥喊住。

“礼物。”他提醒。

宋夏宜飞快地瞄他一眼,进了卧室,陆屿桥跟在她身后关上门,见她从斗柜下层拿出来那个白色的缎面盒子,递过来要接时心里还有点紧张。

接下盒子的同时,另一只手攥紧了她的手腕,强调:“这是以前的生日礼物,不是今年的。”

宋夏宜也不过是表面上强做出来的淡定,听他说这话更加惶惑了,问他:“那你今年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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