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宜再回国是七月中,在张启的剧组里能够自己演得酣畅淋漓的同时,还能让其他所有人心服口服的,目前为止她是第一个,于是当她跟张启提出请假一周的请求时,张启十分大方地给了她两周的假,让她到时候直接飞加拿大卡尔加里,剧组会先过去拍其他人的戏份。
除《无影之地》首映和宣传外,宋夏宜这次回国还有一个香水广告拍摄的行程,以及还得帮一位相熟的动画制作人给一部短片配音。天气原因,广告拍摄被安排到了回京的当天和隔天,上午飞机一落地,她就被带进了拍摄现场。场地在户外,盛夏七月,上午就开始晒人,好在工作人员都专业,拍摄也顺利。
中午休息时,拎着咖啡来找宋夏宜的小鱼告诉她说,明早日出的那场拍摄搞不好得延期,导演和摄影师在找人借百达翡丽6104G星空表,说刚刚才发现送来的表是6104R,和你到时要穿的礼服不太搭。宋夏宜说,尽量不要延期吧,接下来我得参加电影宣传,又说要不我来找他们要的手表呢,你找个图我看看什么样的。
也是巧,这表陆屿桥有,李施煦也有,她便联系了李施煦问他借。短暂的休息结束后,又顶着烈日拍了两个多钟头,她才收工去李施煦公司借来那块表。当晚也没回东山亭,想说行李反正都送到了公寓,而且过两天就得飞烟海参加电影首映,不至于来回折腾。
身体特别累,连日高强度的电影拍摄,加上赶飞机,又在太阳底下站大半天拍广告,她还以为自己会倒头就睡,结果吃了药躺下酝酿半天都没有睡意。也不知道后来辗转到几点才睡着,小鱼电话打过来时,她真觉得眼皮刚刚闭上不过两秒。
匆匆忙忙去拍摄现场,赶在日出之前化好妆换好礼服,礼服选得极隆重,黎明浓蓝色,缀满了星星点点的钻石,难怪得找那块手表,她在拼命灌黑咖啡提神的间歇都在想,这二者简直是源自同一片璀璨星空。
太阳慢慢升起,终于一切准备就绪。当她穿着二十来斤重的礼服,踩着高跟鞋在马路上第五次飞奔时,莫名感觉到清晨的阳光竟比昨日正午的烈日还要灼人。晨光在头顶上开了花,让她产生了分秒的恍惚,于是没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一旁商铺门口突然倒下的货架,避让得不够及时,货架整个砸到了背上。
现场的工作人员集体吓疯,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特别尖锐绵长的尖叫,宋夏宜觉得比后背更让她痛苦的,是随尖叫而起的耳鸣,嘶嘶不绝,脑袋快要炸出来无数裂缝。到医院检查完毕处理好伤处,耳鸣才慢慢减弱,好在货架是空的,倒下来没伤到骨头,只有右肩至背部,被什么东西划破一道很深的伤口,缝了几针。
年轻的小导演脸都白了,最后那次不是非要拍的,是他担心效果不好,才要求多拍了几次。宋夏宜从医院出来后,先找到了在医院楼下徘徊的导演和摄影师,说是自己走神了才没发觉倒下的货架,说不是多大伤没问题,又问还需不需要再拍,再拍明天她还在京安,但是天气预报阴天说不定没有太阳,或者也可以等她电影首映回来再另外安排时间。
导演说不用,不用再拍。宋夏宜知道他这会儿是吓得没了主意,想了想说:“那你回去看看今天拍的行不行,回头需要再拍的话你再联系我们,最后几秒钟是最重要的镜头,还是得拍得完美些才好。”资历深些的摄影师这才替导演答应下来。
幸亏早上拍摄的时间比较早,城市及居民都还未苏醒,否则这番折腾又得上新闻上网。
后背的伤让宋夏宜更加休息不好了,疼是一回事,还影响右手的活动,她有点紧张,担心若是恢复得慢,要影响两周后的电影拍摄。迷迷糊糊过了一天,晚上七点多突然接到陆屿桥电话,他问:“你回国了?”
“嗯。”
“为什么不回家?”
“……公寓离机场近,昨天下飞机就拍广告,东西送到这里,晚上就睡在这边了。”
那也可以跟我说一声啊,陆屿桥想这么说,一想自己以前说的比她还少,顿时没了底气,又听她声音低低的,便改问道:“现在在公寓?还是有工作?”
宋夏宜说在公寓。
他又问吃了没。
宋夏宜说还没,紧急补了句正在看外卖。
沉默几秒,陆屿桥说:“别看了,我等下过去,给你带吃的。”
八点半刚过,坐在地毯上正在熟悉短片故事及台词的宋夏宜听到了门口的响动,直起身去看,看到陆屿桥拎了满手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边。他看了眼只有她几双帆布鞋在的玄关地板,问:“拖鞋在哪?”
“边上柜子你找找。”宋夏宜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来一堆食物,看见他打开柜门又关上,疑惑:“没有吗?以前买过的,下面一层你再找看看。”
最后只翻出来双白色玉桂狗图案还拖着长耳朵的,宋夏宜摆好碗筷,就看到他踩着可爱的拖鞋过来,笑着说:“我都忘记买过这拖鞋了,还是好几年前去日本拍戏带回来的,应该还有双库洛米。”
陆屿桥立马猜到她说的是柜子里另一双带着卡通图案的拖鞋,立马停步问她:“要吗?给你拿?”
宋夏宜摇头,“洗手来吃饭吧。”
“手镯呢?”陆屿桥刚坐下就盯着她的手看,手腕空空,手指上倒是带着好几枚彩色戒指。
“在家里,进组前拿下来了……拍完再戴。”
伤口还痛,影响食欲,宋夏宜吃了没几分钟就放缓了筷子,陆屿桥看了她几眼,看出她不想吃,开口:“喝点汤?”见她神色恹恹,又道:“或者吃点水果吧。”
宋夏宜拿着水果叉百无聊赖地吃着西瓜,没吃两口又去剥山竹,也不知道哪一下突然用力牵动了肩后的伤,疼得倒抽了口气,搁下才扒开一道缝的山竹,又去拣葡萄。
陆屿桥在一直留意她的动作,在她撇开那山竹的时候,抬起视线望她,就瞧见一张皱起来的脸,问:“坏了?”
“嗯?”宋夏宜吃葡萄,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被她放在一旁的山竹,“没坏,你要吃吗?”
陆屿桥朝她伸手,她把山竹递过去,怕他不够似的,又多拿了几个。他说:“以为你明天才回国,怎么突然提前了?”
“张导多给了几天假,正好提前回来把香水广告拍了。对了,翁远山有个公益短片请我帮忙配音,定的是明天,他没跟公司说,直接找的我,我想着那短片时间也不长,就答应了。”
工作上的事,陆屿桥不会干预她的决定,闻言点了点头,专心地剥着手里的山竹,问她:“张启让你什么时候回剧组?”
“月底,巴黎的戏份结束得比预期早,这边宣传结束我直接去下一站加拿大拍接下……”宋夏宜看着他伸到面前的白瓷碗,“给我的?”
陆屿桥点头,继续剥起下一个,说:“要不是晚上施煦打电话来,我都不知道你提前回来了,还以为你是明天的航班。”
“拍那广告他们说要借手表,想起来施煦有,他们公司离得也不远,就去找他借了。”宋夏宜像要解释为什么不找他而去找李施煦借手表一样脱口道出,说完才觉得他话音里并没有多余的意思,觉得有点尴尬,转移话题道:“在他公司里见到云雅了,施煦他女朋友,长得特好看,气质又好。”
想了想有些羡慕地补充了一句:“特别招人喜欢,看起来就是学习很好很让父母骄傲的那种小孩……和青青一学校的。”
“嗯,在读研……施煦一直约吃饭,人总是凑不齐,我看你拍摄日程表上加拿大戏份结束后有段假期,不然我们就那段时间和他们聚聚?”说着又往她碗里放山竹。
宋夏宜见他还要再剥,连忙制止:“你别剥了,碗里都满了……八月份温迎能回来?没听她说要回啊。”
“那应该就不回。”陆屿桥随口应道,又向她确认:“不吃了?”
见她点头,才起身去水龙头下洗了洗手,重新坐回餐桌前吃晚饭。
陆屿桥洗碗收拾餐厅时,宋夏宜听见手机响,是小鱼给她发来了接下来一周的具体行程,明天配音,后天大早飞烟海参加电影首映,再来又是回京安宣传、采访,再飞其他各大城市紧锣密鼓地宣传。小鱼又关心她的伤怎么样,她说没事不影响。
随意聊了几句,退出时看到李施煦两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问她没回家的事,猜到他是担心她和陆屿桥,便简单解释了几句。正好陆屿桥从厨房出来,对她说:“明天晚上有个酒会,你有时间陪我一起参加吗?”
类似的邀请在他们的几年婚姻中不太常见,不过宋夏宜清楚,但凡能让他开口要携伴参加的,多半是十分重要的活动,所以也就顾不得后背的伤了,点头答应下来,又问了入场时间礼服安排等等,联系小鱼请她明天白天提前准备。
陆屿桥等到她消息发完,说:“有点晚了,我今晚住这里……行吗?”
“当然可以。”宋夏宜瞬间牵起了一缕微笑答应下来,看着他身上的衬衫,犹豫几秒,问道:“给你找两件睡衣?”
听到她后面问出的问题,陆屿桥的心情立刻就微妙起来,心想她这里怎么会有他能穿的睡衣。
可是,当她拿出来一套印着某奢牌logo的家居服时,他的心情急速变得沮丧,想起来自她担任代言人后,品牌不定期会赠送一些礼物来,其中家居服都是男女款成套相送。第一次收到时她非常高兴,也许因为当时自己的态度过于冷淡了,所以她没有提过要和自己一起穿的建议,此后几年,他也一直没见过这些成对的衣服,虽然她自己什么事没有一般在家常穿。
宋夏宜没看出他的不自然,把衣服给他,一边说:“没有别的了,这个你将就穿一晚吧。”
心口有浓浓的苦涩漫上来,他接过衣服,脚步沉重地进浴室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