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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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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的逝去是一生的潮湿,江涤尘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但他只能说:

“会过去的,杨槐,哥哥不会抓错人的,我们会找到真相,法律会给出公正判决,很快就会过去的。”

过去?

过不去的。

在街上看到每一个和母亲穿着相似的女人都觉得是她,有在身边飞舞的鸟蝶也觉得是她,连穿堂而过的风都好似带着她的音讯。

过去?不可能过去的。

真相?

什么算是真相呢?

真相会让人满意吗?

还是让杨槐陷入更加恐怖的深渊?

最重要的是,就算找到真相又如何呢?她再也无法做一个单纯幸福,被家人宠爱着的小女孩了。

江涤尘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得话。

杨槐再次穿上了蓝白病号服,黑发如瀑落下,电光在窗外闪过:

“要是我当时,和爸爸妈妈弟弟一起走了,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折磨了?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了下来呢?”

江涤尘的心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击,孩童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杨槐的话语重合。

“要是当时和妈妈一起被杀了的话,就不用活得那么辛苦了吧。”

“当时要是死得是我,而不是妈妈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死啊。我这样的人,明明才是最该死的啊。”

那是他的梦魇,每个夜晚都会扼住他的喉咙,在耳边厉声尖叫着:“你该死!你眼睁睁看着妈妈死掉!你该死啊!你凭什么活着?”

“杨槐!你说什么胡话?永远都不可以这么想!”

“不管是凶手故意放过了你,还是你想办法活了下来,你都是幸运的那一个。你必须好好珍惜自己的幸运,不管是为了爸爸妈妈,还是为了自己,明白吗?哪怕是为了我,为了现在正在为这个案件四处奔波的警察们,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知道吗?答应哥哥!”

女孩哭得肝肠寸断,含着泪的眸子望着他,看得他心碎,心中好像有某个支撑着他的信念正在瓦解。

为什么他每次见到杨槐,她都在哭呢?

为什么他明明当了警察,却好像无力阻止任何悲剧发生?

为什么会这么无力呢?不管是母亲被人勒死的时候,还是杨槐差点被掐死的时候,为什么会这样呢?

“江涤尘哥哥,你为什么想做警察呀?”

“因为我......”

因为他看到过很多人,有人持刀闯入幼儿园杀害无冤无仇的孩童,有人将自己的妻子家暴致死还企图掩盖犯罪痕迹,有人会因为心情不好就放火伤害无辜的陌生人。

有的离他很近,或许是火车站门口乞讨的乞丐,又或许是远方新闻里一个绝望的老人,又或许是他自己。

母亲被人勒到动弹不得的画面再次出现,江涤尘忍不住轻轻触摸上了杨槐的脖子:“因为哥哥想当英雄,哥哥想帮助他人。”

可是为什么他好像,帮不了任何人呢?

“想当英雄?”

杨槐的嘴唇似乎微不可查地弯了下,颤抖的声线念出这几个字,却莫名带了嘲弄的意味。

她被江涤尘天真单纯的想法取悦到了,抓过了他的手,按在自己嫣红粉嫩的嘴唇上。

闭上了眼睛,眼尾的睫毛细长,泪痣就像是颗揪人心的种子,掉入了江涤尘的心坎。

她的身侧好像绽开了朵朵玫瑰,她就这样娇弱无骨地跪在花海里,让他的指腹擦过自己果冻般的红唇:

“哥哥,想当英雄,那你的武器是什么呢?法律吗?你是要将坏人绳之以法吗?”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江涤尘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移开视线,邪火在他眼前燃烧着,大脑以及其缓慢的速度运作,女孩娇软声线吐露出得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入脑海。

“但是哥哥,有很多坏人,他们藏在法律后面,藏在受害者后面,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逃过了世俗对他们的审判,你告诉我,这个时候哥哥要怎么打败他们呢?”

江涤尘一时语塞,看向面前狐妖鬼魅般的女孩,想到那个初见时坐在警局长椅上无助流泪的女孩,他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从任人宰割的兔子变成勾人魂魄的狐狸,他是不是从未看清过这个女孩?

他被骗了,可他来不及逃了。那双黑色的眸子宛如黑洞,得意和戏谑在里面旋转,吸引着他进入其中。

“哥哥,就算你把坏人都抓起来,把他们交给了法律,但是这又公平吗?”

“凭什么受害者要将自己经历的苦难反复回味,剥丝抽茧,公之于众?”

“凭什么加害者有各种事后赎罪补救的机会,但受害者的一生都可能被糟糕的回忆迫害?”

“杀了人的罪人侥幸判个无期,在牢里待个二三十年就可以出来,背后是整个家庭的破碎和绝望。”

“犯了QJ罪的犯人,让受害者在往后余生中遭受世人的白眼,人人都会说她可怜,但是人人又觉得凭什么自己要为了她的痛苦负责,她的男朋友会因此心怀芥蒂,老公可能在未来会因此抛弃她。”

“未成年犯法就更简单了,进去少管所,出来又是清清白白的坏坯子。”

“人性本恶,江涤尘哥哥。就算你做了刑警,当了英雄,很多时候你也无能为力所以唯一的惩戒方式,只有处以私刑!”

杨槐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坚定,她好像站在演讲台上,台下满是跪拜臣服的信徒。

“欠债不还的,就应该让他用各种方式偿还,哪怕卖器官,哪怕让他子子孙孙都背负上债务。欠债就应该还钱,杀人就应该偿命,杀了几个人,就要偿还几条命,把犯人的家人的性命也算进去,无关年龄,一同偿还。”

“没有家人可以偿还的,就让犯人去组建家庭,在他幸福的最高点,看着自己的挚爱因为自己曾经的过错枉死在自己面前。”

“这样才公平。能做到这些的才是英雄。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没有这样的英雄,才创造出法律的。”

“江涤尘哥哥,你能成为这样的英雄吗?”

“我......”他想不到反驳杨槐的话,这就意味着,他江涤尘做了警察,不仅没有办法阻止正在发生的犯罪,甚至就算他把罪犯交给了法律,也无法让他们受到公平的惩罚。

“但是法律,至少可以确保程序正义,所有人都可以通过法律获得自己想要的最大限度的正义。”

“真的吗?哥哥,你能确保程序正义在每一次的审判中都被实现吗?”

“如果没实现呢?”

“我见过这样的例子,有人被杀了,因为路人恰好在现场,警察抓错了,路人被枪毙了。这样的程序正义算正义吗?”

江涤尘彻底哑口无言了,他没有任何反驳杨槐的理由了。

京城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抓错了,程序正义并没有在他这里实现。

如果法律制定的正义都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还谈什么正义呢?

单边眉毛挑衅似得抬起,杨槐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直直勾着江涤尘。

她挺直了背,白嫩纤细的手泄愤似得抓着床单,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江涤尘的眼睛舍不得眨动,心脏沉重而疯狂地跳动着。

“哥哥,你知道吗?在任何人身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不幸,不管是不是当事人的错,所有人都在说放下,原谅,过去。”

“凭什么呢?懦弱之人在劝慰勇敢悲惨的人变得和他们一样懦弱,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悲剧当作无事发生。因为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所以他们给出的建议永远都是这么轻飘飘。”

“所以他们才会劝你算了,别复仇了,别去处私刑了!”

无数劝他放下,别去寻找凶手的人脸在江涤尘脑海闪过。

但是眼前这个十四岁,与他有着相似经历的小女孩对他说,你可以去怨,可以去恨,可以去复仇。

这么多年荡涤在心头的惆怅消失了,杨槐像是在暴风雪的夜是骤然亮起的星星,对于长途跋涉的旅人而言,太过耀眼了。

“杨槐,我怎么好像根本不认识你啊,你......”

他弯下腰,将头靠在杨槐肩头,江涤尘想哭,他终于遇到了可以理解他的苦痛的人,他本应开心的。可想到杨槐曾遭遇的事情,心又无可避免地抽痛起来。

“你比哥哥想象地要成熟,甚至比哥哥还要成熟,这很好很好。可你只有十四岁啊,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到底藏了多大的痛苦,才会产生这样偏激的想法?

杨槐的脸上依旧挂着泪,但却看不见分毫脆弱:“我这么想,不对吗?我不应该这么想吗?没有这些想法的人才比较不应该吧。”

“可至少,犯人身边的人,他们的家人,爱人,孩子,应该是无辜的。”

“无辜?”

杨槐浅浅笑了,真是奇怪啊。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江涤尘穿得就是名牌,想必他在父母双亡后被很好的家庭收养了吧。

都二十多岁的人竟然还如此见识短浅,他曾经的妈妈应该也是个阳光灿烂的蠢货,不然怎么会养出如此天真的儿子。

“贪污的官员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国留学,金融犯罪的商人将自己的爱人送去整容医美变得光彩照人,犯了故意杀人的犯人却对自己的父母亲人格外孝顺友善,这样的人不是更加可恨吗?那些为他辩护的人不会想到被害者也有家人吗?这样的人哪里无辜了?”

“哥哥,天生坏种很少的,你真的以为现在的罪犯都是基因问题,而不是环境使然吗?”

“就算他们的亲人无辜,但他们难道没有享受到犯罪者带来的福利吗?他们凭什么无辜?”

“你不妨去仔细看看,他们的父母是何种家庭环境,他们的亲人朋友又是什么性格特征,给他们塑造了怎样的三观?”

她娇笑一声,整个人柔弱无骨地躺倒在床,若真如江涤尘所言,那她何其无辜啊!

“哥哥!我何其无辜啊!我失去了最爱的父母,我失去了最爱的弟弟,我失去了一切!我何其无辜啊!”

“那些犯罪者的家属怎么会无辜呢?最无辜最可怜的人,明明是我啊!我才十四岁!”

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搭上了江涤尘的肩:“哥哥,与其可怜那些人,不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实在是太无辜了。”

铃声响起,听筒那头传来顾清武焦急的声音:“小江!你快回来!出事了!那个司机的未婚妻周婷紫砂了!”

病房里只有两个人,杨槐清晰地听到了电话的内容,她的笑容愈发明媚,这又会是谁的错呢?

到底有谁是无辜的呢?

若真是无辜之人,她又为什么会自我惩罚?

你会是无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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