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6日下午,就在秦柳母亲成功要将他保释出去的半个小时前。
秦柳招供了。
“6月3号那天晚上,我去宾馆和女人睡觉了。”
“什么意思?”
“都是成年人,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秦柳最后还是没能参加高考,因为当天和他去宾馆的女生,并不是他的女朋友。
他的妈妈在警察局门口拉横幅,下跪,闹自杀,可都无济于事。
有很多暗恋欣赏他的同学在网上发帖求情,说秦柳这么帅,成绩这么好,根本不需要用这样一种方式睡觉。
小小星球:秦柳每周都可以在桌肚里收到十几封情书,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粉红小兔兔:支持楼上,而且秦神向来温文尔雅,对老师同学都很热情,根本不可能违法乱纪啊......
Q: 笑死,男人什么样某些女生是根本就不知道的。反正光凭脸,好成绩,好家世,你们就可以喜欢上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
晓晓:楼上的意思是这些东西你都没有喽?而且你们男人不喜欢这些啊?你们还花钱,还不挑呢?
余鱼:我是不相信秦柳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我和他一个寝室,平时哪怕我们夜聊聊女生,他都完全不会参与,就拿着MP3在被窝里听歌。他和宿舍里的每个人都是兄弟,他妈妈还时不时会给我们送零食。他人真的好,对不喜欢的女生会好好拒绝,长着一张帅脸但是从来不和女生暧昧。上次我肚子痛,他二话不说搬着椅子坐到我旁边给我揉肚子。他真的特别好,我是真的不相信他会干非法的事。而且这样会影响到他的高考,本来他是状元预备役啊。
momo:楼上是0吗?
JK: 管他怎么回事呢,高考少一个竞争对手了,yeah~
江涤尘翻着帖子里的评论,明明只是六月初,穆流的最高气温已经超过了三十五度……。
“帅哥,又来买冰棍啊。”
“嗯,妹妹很喜欢吃。”
“真是个好哥哥啊。今天得等会哈,这几天天气热,冰棍没货得快,我去后面仓库里拿一些新货。”
江涤尘点了点头。
天上的云卷成各种形状,店内的风扇吱呀吱呀发出响声,秦柳招供的时间卡得很巧妙,在高考的前一天,他是故意的。
他不想参加高考。
状元预备役自毁前程,无非就是为了报复在乎他前程的人,这样的人不是老师,就是父母。
但他是被莫名其妙卷入了这个案件的倒霉蛋,违法行为完全是被杨家案牵连出来的。
如果不是那件衣服,没人会查到他头上,没人会知道他PC,那么他要怎么逃脱高考呢?
手指轻点着机车手柄,这个案件的疑点远远不止于此。
无形的水汽压得人喘不过气,乌鸦在天空留下凄厉的叫声。
真相好像藏在迷雾里,云朵如墨翻涌,天越来越黑了,不祥之感也越来越甚。
“大叔,我晚点再来买。”
背着书包的学生三三两两从校门走出,江涤尘望向杨槐所在的班级,大门关着,灯也灭着。
“诶,你怎么在这里啊?”
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习惯了在放学时见到他与杨槐这一对养眼的组合。
“同学,杨槐的班级已经放学了吗?”
女孩点点头:“对啊,天气预报说要下大雨了,老师今天中午就已经给家长发短信说会早半个小时放学了,我是因为默写没通过才被老师留堂。杨槐的话,应该早就走了啊。”
一声雷从天上掉下来,江涤尘脑中的弦猛然断了。
有人在跟踪自己。
等意识到这点时,杨槐已经走进了小巷。
她知道这几天江涤尘在放学前都会去小卖部给自己买冰棍吃,她本想直接跑去见他,可身后却不知何时跟了一个男人,不管怎么绕路都阴魂不散。
蝉鸣混着脚步声,在心头回响,纵使是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应该跑吗?
如果跑了,身后的男人就肯定会立刻来追她,她不可能跑得过成年男性。
如果不跑,男人追上她只是时间问题。
维持着原来的速度,每走一步,心里的盘算就更深一分。
计算着距离,她撒腿就跑,身后的男人意识到了不对,开始狂奔起来。
在树木遮掩下,她将书包丢在拐角,跑到墙下的狗洞下躲了起来,直到男人跑过才敢大口呼吸。
指尖被碎石划破的,鲜红的血流了下来,今天的她穿了妈妈生前为她洗得最后一件校服,上面有她最喜欢的,带着花香的洗衣液的味道,如今这件衣服上沾满了褐色的泥点。
又打雷了,雨好像永远下不完。
她好累,好生气,好莫名其妙,她发誓她一定要让这个追自己的男人不得好死,居然让她这么不优雅,居然敢让她杨槐变得如此狼狈。
死死咬着下唇,抓着刚刚从包里掏出来的圆规,这是她有的最锋利的凶器了,但是这个根本不痛不痒!
手边有人头大小的石头,看着就可以砸死人,非常符合杨槐心意。
但是一想到拿起这块石头,下面可能会跑出西瓜虫之类恶心的生物,杨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烦死了!!!
转过头,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她,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
“杨槐,你这小妮子跑什么?害怕舅舅是人贩子?”
陈金进一巴掌拍到杨槐背上,手上挂的几串佛珠哗哗作响:
“你妈什么情况?为什么不回我消息?还有人传她死了!我这几天在海市还总感觉有警察跟着我,到底怎么了?”
杨槐瞪大了眼睛:“舅舅,妈妈已经死了,这不是传闻。”
“两天前,她被人杀了。”
”你不知道吗?凶手还没抓到。”
“妈妈应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凶手先杀了她,再会杀了其他人。舅舅,你知道凶手是谁吗?你知道凶手下一个会杀谁吗?”
“凶手是会先杀了我,还是先杀了你呢?”黑曜石般的眼睛就这样死死盯着陈金进,像是有魔力,她说得每个字都在陈金进的耳畔久久回响。
从漆黑的瞳孔中,陈金进看到了自己因为过度恐惧而歪斜丑陋的脸,一瞬间他怒不可遏,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冒出来,掐住了杨槐的脖子,手臂的观音纹身因为用力而扭曲:
“你妈死了?死了?被杀了?杨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会有人来杀我?你知道了什么?你妈和你讲了什么! 她是不是......”
之后陈金进讲得一切,杨槐都听不见了。
耳鸣响彻大脑,隐隐约约能听到闷闷的雷声,她无力地抓挠着自己脖子上的大手,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一点点变红,变热,肺里的氧气在一点点溜走。
好过分啊,她才十四岁,她还没美丽得人尽皆知,还没站在社会顶端,还没享受过人间致乐。
她就要死了。
好不公平啊,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她身上呢?
她明明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她好想再吃一次妈妈煮得虾,吃爸爸买给弟弟和自己的蛋糕啊,但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从来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善良,她的苦衷,如今还有个破防的丑陋男人来杀她。
看着那双掐着自己,肥胖带纹身长了毛还留着小拇指指甲的手,杨槐胃里一阵恶心,只觉得早饭和午饭都要呕出来了。
如果死之前,还能枕在江涤尘有着柔软腹肌的怀里,看着他好看的脸就好了。
泪水充盈了眼眶,世界变成了模糊,她看见了一簇白光亮起。
“不许动!把手松开!”
脖子上的束缚骤然消失,她跌倒在地。
脑中混沌无比,鼻子嗅到了熟悉的香味,她将手伸向香味传来的方向,落入了温热的怀抱,她深深钻进了他的胸膛里,用力抱住腰肢,随后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睁眼,杨槐猛地坐起,摸着自己的脖子浑身颤抖着,差点窒息的恐惧在心头聚集。
“小心,你手上还有吊针。”
“江涤尘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嗯,对不起,哥哥没想到你们今天会提早放学。”
“哥哥。”
她秀眉微蹙,泪眼婆娑地看着江涤尘,朝他伸出了双手:“抱抱我吧。”
这样的动作放在六七岁的小孩身上或许合适,放在十四岁的初中生上就有些假装可爱的嫌疑了,但因为杨槐本就长得和洋娃娃一样精致,倒也不显违和。
江涤尘只当她是惊魂未定,回抱住了杨槐:“都会过去的。”
“过去了?”
杨槐故作倔强地偏过头,露出自己纤细的脖颈,她知道此时自己的皮肤上一定有着点点红痕,看起来脆弱易碎,非常容易引起保护欲。
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泪没流下来,声音上却带上了哭腔:“江涤尘哥哥,什么时候能过去呢?”
从父母失去呼吸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存活就成为了过去时。
而他们死亡的状态将持续进行,直到他们被人遗忘。
江涤尘也想不明白要如何过去,因为日日夜夜,每分每秒,十二年过去了,他的悲痛从未离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