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一般是由京城有名望的人家举行宴请,李容泽未弱冠也未封王,但皇上念及他体弱多病便在宫外赐了宅子。
贺听竹身穿暗花绿织裙,发髻上插着一支鎏金飞燕步摇,周围簪着一圈指甲盖大小的梨花,打眼一看便觉得清新脱俗,虽然不惹眼但也算不上简陋。
腹部被宽大衣裙遮住丝毫看不出有了身孕,乍一看窈窕身姿和身旁十六的春叶别无二样。
她和春叶坐在车内透过素白的纱帘便能看见车旁骑着高头大马和路上名流谈笑的谢筱,身后还跟着小厮乐山。
“还未恭喜谢世子喜得佳人啊。”义信候嫡次子严友巧策马行到谢筱身旁,不大的眼睛使劲透过白纱帘捕捉其中的倩影。
他上头有个哥哥爵位半点关系都沾不上,仗着家中宠爱没少在京中胡作非为,是众人皆知的纨绔之一,谢筱小时候不懂事也跟着胡闹过一段时间,导致他在父亲心中印象一直不好,现在是极不喜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偏偏在路上碰见了严友巧这种难缠之人,他心中暗叫晦气。
“车里坐的便是嫂子吧,让嫂子打个招呼呗。”严友巧轻挑地吹了个口哨。
即使周朝民风开放,如男女未婚前也可同宴把酒言欢,又如女子二嫁三嫁也不会被人诟病,但严友巧如此动作显然十分冒犯。
谢筱右手猛地抽出马鞭在空中打了个响声,自己身下马匹受过训练,可严友巧那匹就不一定了,可怜的马耳朵忽然听到巨响惊得长啸一声前蹄踏向空中,直接将严友巧颠到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谢筱勒马在原地转了个圈,白马鼻息扑在严友巧脸上吓得他顾不得屁股疼连忙翻身站起。
他指着谢筱气急败坏道:“你别太过分了!”
“那又怎样?”他扬眉不屑。
严友巧憋了半天也只是拂袖上马而去,谢筱家世不是他家能比拟,他想了想还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只好灰溜溜改走了小巷。
人走后贺听竹掀开帘子,微微探头问:“那是谁家的公子?”
“义信候家的小儿子,以后碰见这种人躲远点。听说他最近从十三州招揽了许多科举无望的人做门士,不知道搞些什么鬼东西。”
贺听竹听了不甚在意,只是偏头问他,“世子殿下,民女今日好看吗?”
谢筱冷不丁听她问,下意识将心中所想说了出去,说完才发觉不对劲又生硬改口,“好看...不好看!穿这么素净好像我们谢家虐待你一样。”
车内春叶爽朗笑声让他感到有些耳热,连忙威胁道:“过几日府中又招一批清白的女子做丫鬟,祖母说让你也去挑几个。”
春叶笑声很快止住,吓得小脸苍白拉着贺听竹的手,“小姐不会不要我了吧。”
贺听竹拍她手安抚道:“世子吓唬你呢。”
马车缓缓行驶到六皇子的宅子处。
只见门口已经停了三四辆马车,从车上下来的姑娘公子看见许久未见的谢世子,全部默契地停下了脚。
平日便惹人注目,谢筱早已习惯,这次他倒没有自负到觉得现在这些人全是为了他驻足。
他将缰绳递给身后跟着的乐水,“将马绑到六皇子后宅的院子。”乐山应了一声,牵着两匹马向后院走去。
不管如何面子功夫要做好。
谢筱走到马车边伸出手,柔声冲里面道:“贺姑娘,六皇子府到了。”
车帘掀开,一抹青色的衣摆率先映入众人眼中,接着便看到素白的手拨开帘子,被称作贺姑娘的女子另一只手搭在谢筱手掌上稳稳下了马车。
但那张脸却如水月镜花闪过了一瞬,便被谢筱身体挡得严严实实。
手掌相握不过一瞬便松开,谢筱在她耳边低语:“不管出什么事有我在,大大方方参加宴会即可。”
贺听竹点头,谢筱这才让开身子。
瞬间各式各样的打量汹涌扑了过来,不管是好奇、疑惑还是恶意,轻蔑,贺听竹来者不拒坦率接过。
但她敏锐发觉身后有一道晦涩的目光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贺听竹回了头,却只见巷子深处停着一辆黑色马车,帘子也稳稳遮住车内,看着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进去吧。”身侧人说。
贺听竹回过神,连忙跟着入了府,心想刚才难道是错觉?
待人进去后,沉稳声音在黑色马车内响起。
“难道谢筱身侧那人便是?”
玄色外袍松松垮垮系在他身上,露出精壮起伏的胸膛,此人长眉薄眼,看着便让人想到风流二字,偏偏神色又极为正经反差不小。
他想起刚才惊鸿一瞥,嘴角忍不住上扬,又道:“老头子,你不会算错了吧。”
男子身旁白发丛生的老者吹胡子瞪眼道:“你这臭小子,为师堂堂二代钦天监,岂能算错?”
他坐起身子,掰着指头毫不客气道:“你前些年算错阴玉位置,害得皇上费了大量人马,几月前安亲王找你算世子卦象,结果你除了占卜出人活着外什么有用消息也没有,还有上月,徒儿找你算一算真命天女,结果你忙着和师叔搓牌随口说徒儿孤寡一生,还有昨日,师叔和你打赌满香楼的好酒还剩几坛,结果倒欠了师叔五十两银子....”
见他越说越多,老头感觉老脸都快挂不住了,连忙按住他继续盘算的手指,“那些都是小事...这次肯定没有算错。”
“哼...,不过那女人倒是有趣,面对这样大的场面还能镇定自若,就算你算错了也说明这人不一般。”
老头见他起了兴趣,连忙哎呦一声拍着大腿道:“好徒儿,人家现在可是魏国公世子的未婚妻,你不会起了什么念头了吧,这太罔顾世俗了!”
男人也不否认,只是反问:“师父,徒儿姓什么?”
老人纳闷,“曹啊。”
他翻了个白眼,“那不就得了。”
琢磨了半晌老头才回过味,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果然好这一口...”
“骗你的,看把你吓的!”男人无奈摇头,“徒儿只是有点感兴趣罢了,还真不至于那么干。”
他伸长胳膊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道:“既然师父说她身世不凡,那徒儿等会便去宴会上瞧一瞧这个热闹。”
脑海中还全是刚才女子回头的模样,嗯……确实称得上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