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尾风台》
第35章 春天
2014年的春天，万物复苏，白昼渐长。璋城的气温开始缓缓上升，空气里的风吹在脸上都是暖暖的、十分舒适的。
下午结束了大课间的跑操，璩景闷头往教室走。
再过几天，学校教务处估计就能因节令更改时间，大课间也将会从冬日的集体跑操更改为统一做广播体操。
璩景正往前走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她回过头去，见同班的一个男生开口道:“璩景，我刚才碰见咱们班物理老师，让喊你现在去办公室一趟！”
璩景点了点头:“好。”
璩景在高二分科选择了理科，她的物理很好，做了物理课代表。
办公楼在篮球场的后面，大课间包含跑操时间总共三十分钟，教学楼和办公楼两者之间相距甚远。
璩景怕时间紧张，小跑过去办公楼，一路爬上三楼的物理组办公室。
她们当时的物理老师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头发乌黑的中年女老师，姓程，严谨古板，一丝不苟。
璩景敲了敲门，见办公室里面就两个老师，大约是快要上课时间，下节有课的其他班老师已经去了教学楼。
听到敲门声，本来低着头办公的程老师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璩景，扶了扶眼镜，微微笑道:“璩景啊，门口桌子上那摞卷子是你们班的，还有旁边那叠新卷子，是今天的作业，你把它们拿回去吧，今天的作业具体内容和圈选的题目，我都写在上面那张纸上了，都拿回去。”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高考。璩景抱着一摞卷子，边下楼梯边思忖回去温书。
正兀自沿着楼梯边下楼走神之际，肩膀忽然被轻拍了一下，那只手骤然如同滑腻的毒蛇，隐藏在草丛之中，猝不及防咬住你的脚腕一般。璩景被吓了一大跳，猛然后退了几步，眼前出现了一张看似温和又普通的中年男人面孔。
这张脸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她没见过几次这个人，但却知道他的身份。这个人，是周阿姨的同胞兄弟，周现国。他也在璩景就读的这所高中就职，在教高一年级化学科目。
周现国微笑的看着她:“璩景啊，去你们老师办公室拿卷子了啊。”
璩景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只低声嗯了一声。
周现国手中拿着课本，看样子也要去上课，状若无意的看了她一眼，开口笑着道:“我下节有课。你程叔叔最近怎么样？公安局事情还很多吗？”
璩景不知怎么，无来由的对眼前这个人有抵触心理，不想和他多说话，只匆匆道:“还好。快上课了，我班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不待听到身后那个人的回答，璩景大步跑下楼梯，一路头也不回出了办公楼。
猛然从阴凉昏暗的楼层内部走到室外，春日明晃晃的阳光猝不及防撞入她的眼睛，璩景情不自禁伸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线。
周六下午结束周末的自习，璩景坐公交回到程东夫妻家里。璩景每周除周末外都在学校住宿，周六在学校要上一天的自习，周六下午学校才会统一放假允许学生自由活动。
这天晚上，周芝做了丰盛的晚餐，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彼时的还是小屁孩的程换还有着婴儿肥，抱着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看的目不转睛。
周芝忍无可忍，就差河东狮吼，喊他:“程换，过来吃饭！”
程换不情不愿的三步一回头来到餐桌边。
周芝给璩景碗里夹了几块排骨，不住念叨着:“小景啊，多吃点肉，你看你在学校瘦成什么样子了，让你别住校每天走读你还不肯。唉，学校的饭你又不好好吃！”
璩景笑了笑，解释道:“学校食堂的饭还行，没那么难吃。我就是天生吃不胖，走读太麻烦了，不如住校方便。”
程换边往嘴里扒拉着米饭，眼珠溜溜的转了转，忽然开口道:“姐，你是不是快高考了！我爸说等你高考完，暑假带着咱们一家去北京玩！”
璩景看着他笑道:“好啊。”
周芝边给他俩盛汤，边语重心长道:“小景啊，该考试考试，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和你程叔叔，一直都站在你身后！”
璩景接过汤碗，低声嗯了一声。
周芝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小景。程换他舅舅不是也在你们学校教化学吗，有毕业班的学生找他周末补习化学，我想着你前段时间不是说化学下降了吗，就跟他打了声招呼，让你也跟着一块周末去补个化学！”
璩景刚要开口拒绝:“周阿姨，我……”
周芝摆了摆手，大大咧咧道:“小景，就这么说定了啊！我都已经跟现国说好了！”
……
深夜检察二部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璩景揉了揉额头，低头看着桌上堆的满满当当的卷宗。
蔡攀边打哈欠，边开口道:“璩检，我在点外卖，馄饨和米线你吃啥，我给你也顺便点了。”
璩景拿起桌上的杯子，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水，有些疲倦，嗓音有些沙哑:“我不饿，不用给我点了。”
蔡攀见她不吃，瞬间也觉得没啥意思，阖上外卖界面，想了想，开口道:“算了，那咱一会儿出去的时候，一起去吃夜宵吧。省得一会儿还得下楼拿外卖！”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她们两个人才拿起外套，收拾好东西，关了灯，锁好办公室的门，缓缓走出了检察院。
璩景去停车场取了车，把车开了过来，让等在大门口路边的蔡攀上了车:“想吃什么？”
璩景边开车边问她。
蔡攀坐在副驾驶座伸了个懒腰:“去路口那家烧烤店吧，好久没吃烤串了，有点馋了。”
璩景淡淡笑了笑，说了声好。
路口这家烧烤店是广西来的一对夫妇做的，味道超级棒，这家老店在这里开了得有快十年，生意一直旺的很。
璩景点好之后，又把菜单递给蔡攀，两个人找了室外支着的桌子坐了下来。
三月的夜风有些凉，但明显温度刚刚好，春天的夜晚舒适极了。
蔡攀往日总是神采奕奕，说个不停，这几日好像总有心事重重的样子，像脱水的蔬菜一般，蔫了吧唧？
璩景起身从店里面拿了两瓶苏打水，走了回来，伸手递给蔡攀，看了她一眼，拧开瓶盖，慢慢喝了一口水，开口问道:“怎么了，这两天有心事？”
蔡攀手指攥着的苏打水，幽幽的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
璩景看着她，突然开口道:“是和你男朋友有关的事情吗？”
蔡攀从桌子上的抽纸里抽了两张纸巾出来，垂着头，沮丧的用纸巾使劲擦了擦桌沿，口中有些愤恨，又有些不理解，但更多的是委屈。
她的声音很低:“我和何召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一起考到同一个城市。”
“我以前总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孩子，我们两个可以长长久久一直走下去。”
“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想象的样子，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原来那么脆弱。”
这天晚上，蔡攀喝得酩酊大醉，不停的要啤酒，任由璩景怎么劝她都不听，自己喜欢的烤串也不吃了，一直不停的喝酒，脸喝得通红，抱着璩景哭的昏天黑地。
璩景拍了拍她的肩膀，哄孩子一样，边结账边给虞束打电话:“你能过来一下吗？”
虞束听到电话那头，隐隐约约呜呜哇哇女孩子喝醉酒的哭声，停顿了一下，开口问道:“怎么了？谁在你旁边哭呢？”
璩景叹了口气:“是蔡攀。”
“我一个人弄不动她，你过来帮个忙吧。”
等到将近凌晨的时候，她才把蔡攀安顿好，让她睡在自己家里。
等蔡攀进入睡眠，不再哭了的时候，璩景折腾的满身狼狈，浑身都是汗，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虞束倒了杯水，递给他。
“今晚多亏你赶过来了，哎。”
虞束看她满身疲惫，摸了摸她的额头，开口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去洗个澡赶紧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
璩景点了点头:“好。”
虞束转身就要回去，走到玄关处，忽然回过头来:“最近那桩校园案进展怎么样？”
提到这个案子，璩景眉头皱了皱，手指攥着玻璃杯，淡淡笑了笑:“还不错，警方已经正式拘捕陈季州了。”
虞束不知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张了张嘴，到嘴边来却是:“好。”
“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玄关处的壁灯照在他的手腕上，这个人的眉眼隐在昏暗中，屋门半边开着，一半昏暗一半光亮，外边的灯光打在他的皮鞋上，而他的半边身子还在玄关处。
虞束的声音很低:
“璩景，别害怕。”
“我一直在你身边。”
璩景抬头看向他，看到他朝着自己淡淡笑了笑，她张了张嘴，终是不知该说什么。
她只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温热，低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