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回教室，怀里抱着那本书。

好在我是下课时间从教室后门走进去的，避开了老师，避开了同学，避开了所有的集中于我的目光；这样我虽然不用再带上复杂的面具，但我还是笑着走了进去。

……不知所措又不失礼貌的笑——我以此来应对麻烦的事。

我把那本《山羊之歌》迅速塞进课桌里，低着头思考了一下这本书的来历，没想出什么结果来，只觉得头昏昏沉沉，便趴在桌子上，倒也没有睡着。

“我说林同学，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睡呀？你是来上学的还是来补觉的？”

说话的人似乎对我很不满，虽然听着声音年轻，但还是让我想到了我们四十几岁的班主任，满脸皱纹，白眼竖起，青筋暴跳的样子。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原来是副班长。

“醒了？原来是装睡！你知不知道你逃课被发现了啊？”

“我……我没有逃课。”

“那你上节课怎么没来？你请假了吗？”

“……没有。”

“那你还不快去班主任办公室？刘老粑还等着你呢！”

“哦。”

原来是叫我去办公室领罪。又何必这么语气激昂，咄咄逼人……很有趣吗？

不过在她看来，我确实是犯了错的坏学生，因此没必要好言好语相待了吧。

但这么说的话，坏学生的定义似乎粗浅了些，更何况，坏学生就不能好好生存了？就不配被温柔以待？

我又在想些不会有答案的东西。去办公室的路上，就一直在想。

我甚至在想，要是我没有去班主任办公室会怎样……

唯独没有想那本书，那个梦，那节体育课上的，模糊的一切。

而事实是，与其说没有去想，不如说我不敢去想……

“报告。”我走进办公室的门，刘老师正在喝茶。

“刘老师，你找我？”我差点就这样脱口而出。顺便想象出刘老师一下子喷出茶水，滋我一脸，然后眼一瞪，嘴一撇，怒道：“好家伙，你干了什么事不知道我找你？！”

我忙改口道：“刘老师，我知道错了……”

谁知今日的刘老师心情格外好，她摆摆手，和气道：“没事儿没事儿……美术课嘛，没啥损失，下次别再犯就行啊。”

“哦……哦。”

毕竟高考又不考是吧。

“那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哈哈……看来你还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上个学期有个征文大赛？刚刚收到的消息，你获奖了。”

“获奖……了？哦，嗯，是几等奖？”

“你猜猜看。”

“……老师，额，这个我怎么猜呀？”

“你觉得，以你的实力和水平，有没有可能得一等奖？”

“我觉得……看评委吧。”

“哈哈哈……那你这回可算是运气好，碰到懂你的评委了！”

“我……得了一等奖？”

“没错！”刘老师激动地直起身，眉飞色舞道，“你得了一等奖，而且，是这全校两千多人中，唯一一个得的人。”

听罢，比起高兴和激动，我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只有我一个人？一等奖？”

“没错！”

“……那是不是，有很多特等奖？”

“……同学你……最高奖项只有一等奖，哪里有特等奖？”刘老师笑笑，“我呢，就是作为班主任，通知你一下，你回去可以好好跟同学们庆祝一下，这也是咱们班级的荣誉。”

“哦，哦。好的，真好。谢谢老师……”

我向刘老师鞠了一躬，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害怕。

“老师，同学们是不是都还不知道这个获奖情况？”

“这我不清楚，有些同学的消息，哼，比我还灵通呢。”

这样来说，万一他们已经知道了，却没有人因此觉得高兴、值得庆祝，一如既往的，刷题的刷题，打盹儿的打盹儿，扯淡的扯淡，骂人的骂人，那这个所谓的好消息，会不会是多余的？

但他们至少会震惊：“她？一等奖？哎是不是搞错了？为什么不是×××！×××的作文每次都稳拿55分欸！”

因为在我写那篇文章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于是我觉得——

“反正最后都不会怎么样，倒不如随心所欲的写，把我自己真正热爱的、想要的文字，用我自己喜欢的方式，写出来。”

出了办公室，我在走廊上，听见上课铃响了。我狂奔了起来。那时刚好有斜斜的阳光洒落在我身上，我看见我的影子，被耳边的风轻吻，拉扯，撕碎，我看见它在跳跃，旋转，欢呼。快乐得不像个影子。

——尽管只有短短的路上的几秒钟。

一恍神，我好像看见了于月，在对面楼上的走廊上，和我一样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