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靳捷追问,这人反而扭捏了起来,支支吾吾:
“我吧,前阵子新买了套房子送……送人……不知道什么情况,过去也不是很经常……就偶尔过个夜,但每次过去都浑身难受,问房主有没有同样情况,对方说完全没感觉……”
孔乐也走过来笑嘻嘻打岔:“林爷,有什么难受的你给我说啊,我这风水师、医生、家装设计改造,各种专业的人,也认识不少、”
靳捷反应过来,主动对来人说:“私宅的问题还是让孔总给您安排个专业对口的。”想到了之前某个同学的案例,又补充:“也可能真的是过敏呢,他是不是养了猫,你是不是对猫毛过敏。”
墨镜哥愣了下:“真别说,他还确实是养了猫……我对猫过敏吗我都不知道……”
靳捷头皮一麻看向孔乐,果然见到对方不善的眼神。
得,话又说多了。孔乐恐怕是要丢了这一单都已经到了嘴边上的客人。
酒足饭饱,客人们提着之前准备的礼盒,人手一个拎着走了。
孔乐和每一个男人拥抱,耳鬓低语了些什么,然后相视会心一笑。
靳捷在一边看感觉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三个小时前他们初相识的场景,可能真的会以为这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了。
有些荒谬。搞得跟一见钟情似的。
孔乐一抬头见这人还在这杵着,便把之前那个礼盒里的东西都给他,交代拿好小灵通随时接电话,就打发靳捷撤了。看这样子,跟几个今晚的crush,还有下半场要深聊。
靳捷打了个寒战。
紧了紧外套,已近深冬,夜里干冷得很。
快过年了,估计不会有什么新的单子了。
快过年了,靳捷又咀嚼了一遍这几个字。
可能今晚喝那几杯白酒的作用,迟来的悲伤与思念在此刻,蒸腾完热闹的冷清里,哄闹的人气消退后,打了个靳捷措手不及。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幻觉。
不,靳捷想,所有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幻觉。
去年过年的时候,虽然留在观里的短期师兄弟不多,但师傅一个人仿佛就是一片天。
靳捷的心闷闷的。
今年这片天散开了。裸露着的,是幽深的玄机,让人望着就打了个冷战。
一个人凑过来递了根烟。
靳捷接过,不甚熟练地塞进嘴里,双手护着那人已经咔嚓打起的火苗。
仿佛一种传递,零星的种子在烟草上摇曳。
那人似是看出来靳捷不善此道,提醒他:“吸一口。”
火星生根扩散。
靳捷试着轻轻吐出口中的烟雾,空气中氤氲一团又被风吹散,露出对面那人的脸。白皙的脸被黑色头发黑色羽绒服包裹。
相视无言。靳捷沉浸在酒精和烟的包裹里。
那人也抽出一支烟在唇间,一点点靠近靳捷。最终在他叼着的烟头,借了个火。烟头相贴并没有立刻分开,那人视线从火上转移到靳捷眼里。
大概五秒,或是更久。
那人把脸往后退了退,身体却挨了上来。顺着靳捷的小臂摸索到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摸索到,他手边的小灵通。
掏了出来,输入号码,那人的小灵通响了起来,又挂断。
“靳捷,我这里有个小单,追人的。五万,没事的话,打电话给我。”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小灵通,又原路塞回靳捷的口袋。
没等靳捷反应,便转身离去。
靳捷抽完烟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想了想,有点好笑。
靳捷想这人魅惑人心的本事挺大的,居然还需要他来帮忙追人。
回到枫雅居见小黑已经在家了。
靳捷闻到自己身上还隐约留存的烟酒味道,心虚地打了个招呼便直奔洗手间。
洗完澡出来见人躺被窝里,才发现居然已经很晚了。
略去细节,只给小黑说晚上跟人聚餐去了。
一脸困倦的人点点头,无奈地告诉靳捷他一早还要去上班,又问靳捷有没有什么新的单找上门,如果有的话他把公司的事安排一下就陪他开工。
靳捷还不知道那五万的“追人”具体是要干什么,便亲了亲小黑的脑袋,让他好好去上班,确定有单再告诉他。
小黑在靳捷怀里蹭了蹭就要睡,忽然说:“对了,明晚和允巍一起吃饭。”
靳捷心中警铃大作:“为什么?我也要去!”
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地笑:“不为什么,就是叫你啊,他说要请你……”
“他到底是谁啊?你还没告诉我这人哪里冒出来的……喂……”那人已经睡过去了。
醒来一摸旁边被窝,直接是凉的。
饭桌上一张字条,除了锅里有早饭的提示,还有晚上吃饭的时间地点。靳捷想,都忘记告诉小黑他有移动电话了。
喝粥无意间扫到日历,距离过年还剩两周。估计小黑这班也上不了几天,靳捷计划着干脆趁小黑上班期间把这单在过年前完结,然后看看俩人过年可以去哪玩一下。
昨晚输入的号码被存了个“荣”字,打过去问今天是否有空,对方轻笑了一声,便约了见面的对方。
这是本地比较有代表性的西餐一条街。石子路面,沿街的铺面都会在外面露天摆放一些桌椅。
街尽头是一家意大利餐厅,两人坐外面的桌边,正午阳光高照,甚至会有些热。
这地方冬天的昼夜温差着实有些大。
阿荣把自己和对方的生辰八字写给靳捷,而后便没怎么搭理靳捷排盘,视线在街面上逡巡,时不时看向一个方向。
吃着东西,没一会,阿荣指了指对面街角说:“她来了。”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生,。一条三角巾扎在刘海后,长头发梳成两条宽松的麻花辫分置在肩膀。咖色花纹毛衣下是白色长裙,背着个双肩包,手里捧着一束马蹄莲。
“她差不多每天这个点都会经过这里。”阿荣表情温柔眼神专注地看着女生从对面巷口走出来,横向过了马路,去到另外一条街,沿街走了约几百米,身影逐渐变小,然后向右一拐弯,消失在视野里。
靳捷皱眉:“你直接上去打招呼不就好了,每天偶遇一次说两句话,怎么也聊上了。”
阿荣摇头:“不行,太唐突了。我要和她结婚,必须要一击即中,不能有任何风险。”
靳捷自己本身个性随和,对这种偏激言论总是生理性不适,忍不住反感:“你都还不了解她,就这么确定要和她结婚?”
旁边的人眼神收回来,看向靳捷:“有的人见一眼你就知道,就是这个人了……而且,我这不是请你来帮我了解了解吗……怎么样,我和她,合适吗?”
靳捷已经算好了,此时半捂本子不想让对方看见,疑惑道:“那你是怎么知道她的生辰八字的,准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准肯定是准的。”
靳捷听过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猜这个阿荣可能确实是这种人。但用五万买终生的情感幸福,靳捷觉得一旦深思就好像哪里怪怪的。
“对了,你昨晚那招白水变白酒挺厉害啊,为啥不自己来?”
阿荣撇了撇嘴,幽幽地看了眼靳捷:“孔乐说你话多,是有点多。我要是能自己来当然不会找你。”
见盘中呈玄武之象,昭示当事人内心迷茫状态,靳捷问:“她现在是什么状况?快毕业了?还是要做出什么人生选择吗?”阿荣面无表情:“不知道啊,我都还没跟她说过话。”
“那你有认识她的朋友之类的吗?”
“没有。”
靳捷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我们做风水研判,要基于主人实际情况,你光给我一个她的八字,对她不了解也没法给出什么很具体的建议。”
阿荣似乎已经有点不耐烦,抖腿的频率也高了起来。靳捷想他的客人怎么各个都没什么耐心的样子。于是又说:“你不敢上去搭讪,不如我去认识她了解一下,回头再告诉你有什么可以突破的点?……确实不能一上来就追求人家,还是得布局个场景让你俩搭上线,才有往下发展的机会。”
阿荣点点头:“下周过完我就要回家过年了,在那之前最好能一鼓作气搞定,她要是愿意跟我回家过年,年前就能一次性给你转账。”想想又有些不放心,指着靳捷道:“你注意点分寸。”
靳捷还沉浸在要怎么搭上这女生的思考中。忽然听到这句有点反应不过来:“分寸?注意什么分寸?”
“注意不要让她爱上你。”
靳捷无语,还是想获取更多信息:“那除了中午在这条路上能看见她,还有哪儿能找到她?”
阿荣站起来,不知道是掩饰还是真没耐心:“不知道,都给了你八字了,你找人不会摆阵吗!” 说完直接不耐烦地结账走人了。
靳捷无辜的同时觉得这话耳熟,哦,孔乐也说过,要习惯用玄学的方式解决问题。再看排盘,大概有了方向。靳捷也起身往对面走去。
沿着女生消失的巷口转进去,是另一条小街,周边有一些居民楼,沿街也都是生活相关的街铺。
靳捷往内里走了约八百米,五金、超市、送水的、卖奶的一众小店中,一个外观木质橱窗的服装店似乎在招手“就是这里”。
推门进去,叮叮当当的风铃似乎在提示店主,刚那个女生抬头看向了靳捷:“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