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乐老神在在:“明晚一起吃完饭,你就会愿意从我这接单了。”
“饭局?在你这打工,怎么还有这种需要社交的场合啊?”靳捷想想跟一群陌生人吃饭就觉得很怪。
孔乐好整以暇地自顾自修着手指甲:“我们做生意的本质是要赚钱啊弟弟!做生意的不组饭局,哪来的机会?”
好好好,靳捷想,从一开始“靳捷师傅”到“小师傅”,然后到“小帅哥”,再到“弟弟”,看来他在做完汇景天地那单的时候最值钱,而现在这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他就算加入这家“公司”,身价怕是也大不如前了。
确实太冲动了,一再暴露底牌,他想起之前有小黑在身边的时候……好像没那么冲动。
忽然想起来楼下前台的诡异,便问孔乐那是什么术法。
孔乐嘿嘿一笑,并不欲多言,只道雕虫小技。靳捷又问为什么公司要搬地方。孔乐高深莫测地觑了靳捷一眼:“你问题有点太多了。”
靳捷见这人什么都不愿多说,不是秘密太多,就是城府极深,犹疑越来越重。
对方不知是不是也看出靳捷的戒备,反而开始教育靳捷:“做咱们这行,多听多看多想,但说太多,容易暴露底牌。你刚出社会,不懂这些也正常,但就算是那些什么都跟你说的人,说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靳捷怔怔点头,感觉孔乐的话也不无道理。“对了,让我再看看那玉。”他到现在也还没想清楚到底是真是假,也不敢告诉居邵开,怕万一是真的,那人恐怕会自责地要死。
“急什么~”孔乐悠悠地拍掉靳捷伸过来的手,“想清楚了,答应了,这就是你的了,你好好想,不着急。”
本来是不着急的,直到晚上靳捷百无聊赖上了Q,发现大熊给他的留言。
快过年了,各单位都在清理账务,放贷的也不例外。大熊倒是没催他,只是把账目给他列了列,距离还债期限还剩三个月。
想起了下午在恒隆广场拿的红包,打开了数了数,里面装的是两万。
靳捷算了算,这半年赚的钱,减去日常开销和最后一学期的学费等生活预算,还差28万。过年这一整个正月,估计不太可能会有单,留给他的时间满打满算不到俩月。
焦虑的感觉又来了。
于是在饭局前碰头的时候,靳捷就跟孔乐敲定了这事。
“坦白说,三七分,你们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靳捷又算了算,感觉有点忿忿。
孔乐倒也不恼:“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吗?少说话。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以为发展业务那么容易,都是要打点的。”说着三根手指互相搓了搓,暗指打点也是要花钱的。
说着话两人走进了吃饭的地方,金碧辉煌的风格宛如皇宫,一看就符合那些好大喜功的“成功人士”审美偏好。靳捷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一边咋舌一边眼睛到处打量。
结果进了包厢眼睛还没怎么转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是那个什么ALEX!蒋总的操盘手还是助理来着,汇景天地的负责人。
对比之前在蒋总面前的做低伏小、含蓄内敛,此人在这儿的场合里,简直可以用耀武扬威来形容。
这人眼睛耷拉着仿佛没必要全睁开,抽根香烟甚至抽出了雪茄的派头,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过滤嘴,缓缓吐出烟圈,冲孔乐扬了扬下巴,用鼻孔看向两人。
发出的声音也明显浑厚许多,十足的装:“你来晚了。”对靳捷的出现倒是毫不意外。
碰头时候孔乐就准备了若干礼袋,这会他和靳捷一人提了满手,他胳膊曲起90度把礼盒提溜到胸部,拎起来给对方看,含胸解释道:“去准备了点儿东西,不好意思。”
放下东西又去找领班,走之前跟ALEX打招呼:“我已经预订好了酒菜,现在再去确认下。”
靳捷还没跟这个ALEX搭上话头,就见陆续有人推门进来。
靳捷见这人,到了这会儿又站起来,热情地欢迎每一个“好久不见啊老朋友”,状态转变之快之突然,简直就像变色龙一般。
他给到场但是初见的人们介绍他们互相认识,与他们互相寒暄。
靳捷发现压根没人注意到他这边,于是默默坐定,不动声色观察进来的客人们,总共约有七八个,气质相仿,不同程度的五大三粗但油嘴滑舌。
待所有人差不多都落座的时候,孔乐带了个小伙子进屋。
ALEX指着孔乐给在场的人们介绍道:“哎,这位就是聚福堂的孔总。今天的东道主!”
孔乐一边进来一边拱手:“感谢各位老板赏脸光临,招待不周,多多包涵!”身后的小伙子则快速地安排服务员上菜倒酒,行云流水把场子打点完毕,清退闲杂人等。
靳捷默默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哄堂大笑,心里大致有些回过味来。
应该是这个ALEX帮孔乐攒了个局,认识些新“朋友”。这里面有做生意的,也有走仕途的,彼此倒也并不全然陌生,有两个一起来的,也有彼此是“同学”的。
虽没有点明主题,但句句透露着,互相介绍下、搭条路方便后面“有需求”。
正说着,话头忽然转到了自己身上。
那个ALEX指着靳捷:“你们知道汇景那事儿,我差点要丢饭碗啊!多亏了这个小师傅摆了个……那个叫什么?”
孔乐与其一唱一和:“引龙阵!”
在场还有人不知道是真好奇还是为了烘托气氛,状若天真地问:“啥事儿啊?”刚好满足ALEX的表演欲,于是引出他唾沫横飞地讲故事。
绘声绘色添油加醋把汇景天地有多玄乎一通夸张演绎,从保安“离奇”之死说起,到商场如何衰落,再到如何辗转找到靳捷帮忙,最后把靳捷“做法”效果一通吹,引得现场几位老板视线纷纷投了过来,啧啧称奇。
靳捷低头掩饰性地喝水。
孔乐见他这样顺势又在边上给他添加旁白:“嘿嘿,我们这个小师傅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
巧妙地把重音放在这个“人”字上,仿佛人类以外的什么东西,才是靳捷重点沟通对象。
引发一阵理解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哎小师傅回头留个联系方式”、“哎我那小区我一直觉得风水不太行,能调嘛”、“所以汇景天地是真的有龙吗?”诸如此类的闲扯淡。
靳捷内心既无语叹服,又莫名疑惑,这帮人究竟是真好骗,还是大家都只是面上迎合而已?
答案马上就来。
一个在室内还戴着墨镜的大佬,手上戴着好几个粗大的金戒指,此刻仰着头——靳捷发现这帮人都爱好用鼻孔看人——可能是在表达委婉的质疑:“既然这么厉害,能不能现场给我们展示展示?”
靳捷目光向孔乐投去,试图用意念传达:“大哥,你事先可没说还有现场表演环节!”
孔乐笑笑地看着他不出声,靳捷觉得他的意思是:“莫慌。”
这时,刚才那个年轻人一手拿着瓶矿泉水,一手端着个分酒壶站了起来:“靳捷师傅的本事可不是轻易展示的,各位若不嫌弃,由在下给大家表演个小把戏?”
这帮人确实是看戏的心态,看这小年轻要干什么。
这人说着话就把矿泉水瓶拧开未开封的盖子,往分酒壶里倒了一半,然后放下矿泉水的手在分酒壶旁,夸张地做着手势,嘴里还嘀嘀咕咕念着什么,看起来是在施法的样子。
完了以后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邀请各位大佬尝尝,水变成什么酒了。
靳捷也好奇端起酒杯,刚凑近就闻到醇厚的酒香,再试探地抿了一口,确实是辛辣的白酒。意念里跟大使交流:“是错觉还是真的,这是什么狠活?”
在座的也发出惊叹:“是好酒!”还有真好奇的,又起身够那矿泉水,从瓶里倒了点到自己杯子,证实瓶子里……还真的确实是水。
“好家伙孔总,你这酒钱可能省不少啊!”
“小伙子,要不要考虑来我这做助理啊哈哈!”
“孔总身边这么多能人啊!”
打趣的恭维的惊叹的一时好不热闹,那不得再喝一个,气氛热烈,宾主甚欢。
靳捷坐壁上观,觉得这饭局既无聊又有趣。
使者在耳边讨论,觉得白水变酒应该是属于移花接木的障眼法,本质其实还是倒进去的就是酒,但只是搜索靳捷小时候记忆发现以前听师傅口头提到过,并没有亲眼见过。
大使道:“师伯以前给你讲故事讲到过一个穿墙术。”
小使接着说:“然后师傅就叫他不要给你讲这些。”
大使接着刷新搜索数据:“师伯就跟他讨论,说这个穿墙的本质就是移花接木。”
小使没有想明白:“穿墙跟移花接木有什么关系?”
大使似乎也在思考,一时没回答。
那边厢墨镜大哥坐了过来,凑靳捷耳边想要搭讪:“靳捷师傅,我最近遇到个事儿,一时不好说是不是跟风水有关系。”
靳捷想着可能得给点儿面子,只好坐直身体佯装好奇:“怎么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