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被那壮汉带出洞外,不过几十步后,她便利用这段时间自解束手束脚之绳,更是依旧不慌张,反客为主对他冷静盘问:“你们究竟为谁做事!”
那壮汉失去耐心,欲与苏雅动粗,却不知她早已没有束缚,眨眼之间,一把利剑被架在脖上,还未反应过来。
苏雅凝眉与他对视,压低声音再问:“快说!”
那壮汉却不言语,正打算反手对打,可苏雅在眨眼之间划剑收手,只将眼前壮汉一击致命,令其捂喉倒地而死。
本欲赶回山洞救人,却在半路遭遇埋伏,被一绳索陷阱高挂于空,响起阵阵铜铃之声。
苏雅旋转周身,划破绳笼,安稳落地,却忽然觉的周身发软,头晕目眩,不觉跪倒在地。
一股困倦拉扯着眼皮,视线之中,迈入一双脚,顺而向上,只见来者身型是个女子模样,多股长辫披发,发尾系着动物獠牙,随身而动,一阵阵响起齿骨碰撞之音,诡谲异常。
苏雅还未看清来人,却来不及细想,只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号火箭,射于空中。
随后便瘫软倒地,强撑着半眼,脑中混沌如天地颠倒,耳中隐约之中听见穆枭声音。
忽的感觉身上似有脚踏之感,又听上方女子隔空说道:“真是久不见面。”
苏雅这才记起这声音,正是北境那以死作生的女刺客。
“快放走我夫人!”
穆枭与她正面叫嚣,却引来一声长笑,又听这女子变了声音,荡在竹林之中,“听闻将军与那位面具女侠暧昧不清,若今日我杀了你家夫人,不是正合你意,好丧妻再娶?”
苏雅调理体内气息,意识逐渐清晰,越觉得右手手掌有股钻心之痛,且握拳之中,却抓不到化羽剑剑柄。
还未完全恢复,便被女刺客掐着脖子,一把提起,脖颈之上感受到一阵清凉。
那女刺客咬了咬苏雅耳郭,对着穆枭笑说:“我知自己不是你敌手,现在用她的命,换我的命,可好?”
“好!”穆枭一口答应,没有犹豫。
苏雅被推了出去,恍惚间,听耳边响起一句轻语:“夫人好走。”
回眸却看那女刺客一边陷入迷雾黑暗之中,一边抬起右手,举着弓弩,正对苏雅就是一箭。
此箭疼痛之感分外熟悉,想必又是北境那螺旋箭矢。
苏雅右背被击中一箭,正被穆枭接住。
“振作点!”穆枭搂抱住苏雅,见她眼神迷离,不断呼喊。
“没事,”苏雅身上虽各种疼痛并起,但也借此越来越找回意识,只忙得提醒穆枭,“小心暗箭!”
正说着,却又在空中射来一箭,直击穆枭之身,苏雅支起身子,替他遮挡!又中一箭!
穆枭抱着苏雅软了的身子,说不出一句话。
萧衡此时赶来,带着侍卫们将二人围成一圈,又朝着方才出箭之处,又快射一箭,有击中之感。
而后竹林之中响起那刺客之声,“穆将军真是好命,来日再见之时,我必取你性命!”
此声多有婉转,听之发毛,悠扬而去。
穆枭抱着苏雅而起,赶回盛京,在马车之上为她削去箭身,与背过身的她嘱咐:“此箭构造非常,那日萧侯带来,你也是见过的。”
苏雅头冒冷汗靠在车笼之上,举起右手这才发现手掌淋淋鲜血此刻已干。
穆枭这才发现,苏雅右掌之伤,握住她手,问道:“手掌何时伤的?可是那刺客所为?”
苏雅抽回手掌,轻声说道:“想是摔在地上,被冒尖的利石所伤。”
穆枭探着身子,扶着苏雅,问道:“不是说是找师姐代替于你吗?何时又换了回来?”
苏雅无力地摆摆手,强撑着一口气,勉强说道:“将军别问了。”
回到穆府,却见无茗从远处驾马而来,却见穆枭抱着苏雅身子,一时气愤下马骂道:“好你一个穆枭,从前与我约定之事,早已忘…”
见到苏雅面色惨败,下一刻便揪紧穆枭衣襟,暴戾于眼如火山迸发:“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保护她的!”
穆枭不愿与无茗在此处废话,径直往府内走。而无茗却不依不饶,与穆府一行人在府门前纠缠。
梨云抓着无茗的小臂,又气又急,朝他嗔道:“先生到底要做什么!夫人的清白与性命分明都被你所累!”
无茗听此登时愣在原地,穆枭这才进府,将苏雅抱回房中。
苏雅因是后背受伤,所以只能是由柳曲抱着,前倾在她身上,羸弱地朝穆枭说道:“男女有别,将军请先退出去吧。”
穆枭原本纠结,可听苏雅一言,此时内心百感交集,只劝道:“我知其间道理,但此刻命悬一线,恐恕难以从命。事后你要杀要剐,我都没一句怨言。”
说罢,背过身让两婢女解开苏雅上衣,自行准备拔剑止血之医物。
再转过头,见苏雅右肩连中两箭,箭头已陷入肉里。
梨云和柳曲环住苏雅,抿嘴无声哭着。
穆枭凝眉,专心致志,将刀片沿着箭矢边缘,紧贴而下。苏雅疼得颤动了身子。
不一多时,连除两箭,苏雅后背更是多出了两个窟窿眼,看上去骇目惊心。
穆枭从军多年,早已久伤成医,此前虽有未无璧挖肉疗伤之经验,但此次面对苏雅之伤,依旧觉得棘手。
伤口缝合上药之时,他亦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待万事俱了,穆枭退了出去,让梨云和柳曲伺候。
正松下一口气,却见无茗从房梁屋顶而下,还毫不客气,与他大打出手。
彼此拳脚相交,掌风腿风阵阵,毫不退让。
穆枭自知无茗气什么,可他心中亦有一股郁结未清,正好与之出气。
二人就在后院处不言不语打斗一场。
忽的柳曲捧着一盆血水血布出来,朝他们喝去:“两位爷若有武功讨教还请去别处吧!夫人在此休息,二位当真一点都不怜惜吗?”
柳曲话毕,他们才停了手,饶有默契地往前院走去。
回廊亭上,无茗朝穆枭低声吼道:“我知你心中无她,可你堂堂将军,竟连身边之人都看护不住,当真丢脸!”
穆枭侧转了身子,明明心中对苏雅诸多亏欠,可依旧不甘示弱地冷语回嘴道:“先生若看不下去便带她而去。否则只要她在穆府一日,她的安危冷暖便是如此。”
“你!”无茗上前一步,与穆枭咫尺之距,威胁道:“待苏小姐伤愈,我定带她回苏府,再也不做你穆府妇!”
穆枭锁眉看无茗而去,召来铁面,命道:“去替我找师姐下落!”
铁面有些为难,说道:“无璧女侠来去无踪,她虽与苏府有干系,可未必想找便找得到的。”
穆枭下定主意,定要找到无璧,便与铁面说道:“去萧侯府,此次计划萧侯似胸有成竹,且他与苏府、与师姐都关系匪浅,想来定知师姐下落。”
“是!”
“等下!”穆枭脑中却又想起一事,心中纵然百般不信,但看今日苏雅之举,他着实想不透,她与无璧二人到底玩了何等把戏。
从书房拿出红剑穗,又从长剑上卸下蓝剑穗,一并交予铁面,与他说道:“去寻萧侯时,带上它们,就说:「子枭只想知道实情,若兄长不便坦白,子枭自有办法证实」。”
铁面听不出其中道理,只带了剑穗前去萧侯府邸。
萧侯刚安抚完张缤入睡,正在书房连夜赶制报告,欲至今晨上朝后呈报于圣上。
下人领了铁面而来,萧衡抬眼,哼笑一声,大概猜到铁面为何而来。
便说:“我不知无璧下落,你不必来问。”
铁面被这话噎住,一时站在原地,片刻无声。
萧衡又提笔写了几字,笑说:“你既然来了,想必你家夫人伤势无碍。”
“是!”铁面作揖而答,掏出两枚剑穗上前,说道:“将军有一问,望萧侯解答。”
又将穆枭交代的话说与萧衡。
萧衡听后,目光看至剑穗,便一眼认出蓝色那枚是此前无璧亲手送予穆枭的礼物,而红色那个一样的,亦是出自苏雅之手。
便举着着红色那枚,问道:“此物是谁做的?”
“夫人做的。”
萧衡笑了,又问:“你家夫人贤惠,做得倒好。”
铁面讪笑将早前剑穗引起的吵闹与萧衡明说。
萧衡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回复你家将军,就说「镜花水月,真假问心,不必迷惑」。”
铁面不解,但得了话便走了,临走前却还不忘又问:“侯爷当真不知无璧女侠身在何处吗?”
萧衡执笔写文,头都未抬,只回道:“子枭若听懂我的话,便找得到无璧身在何处。若听不懂,就算无璧近在咫尺,于他也是远在天边。”
铁面牢记,便带着话回府答去。
穆枭本也在书写上报于圣上的文书,听到铁面的带回的话,身子兀的怔住不动,手中悬空的笔滴下两滴,染污了文书,他亦没有察觉。
半晌,停笔转而双掌捂面,闷声说道:“退下吧。”
铁面却见穆枭手指指缝之中似有泪水而出,顺着手腕而下,滴滴落在文书之上,彻底污了桌上文墨。
铁面不敢说话,只退了出去,为穆枭关好书房门窗。
房内,穆枭无声啜泣,双眼盈泪,将桌上不可用的纸张统统揉皱扔去一边。
他强忍着内心中的委屈、不解、悔恨与欣喜,百感交集,提笔重写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