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家拿走的东西与车一起放在车库里,所以在钟毓和金姨看来,凌星只是出去了一趟。
修养了一段时日,凌星的身体好多了,能到处走,面色也红润了不少,钟毓终于可以放心了。
除了凌星,钟毓还有三个孩子。
那三个中的老大叫裴华谨,在上大学,整天只知道追星和谈恋爱,把自己搞得不伦不类。因为分隔两地,钟毓倒是眼不见心不烦。
老二裴华萝即将高考,是她最操心的。
老三裴华煊是个男孩子,又处在人憎狗厌的年纪,三天两头大祸没有小祸不断,最令她头疼。
若问有什么比他闯祸还令她头疼的,必然是在周末,看他与他姐裴华萝凑一块。
这姐弟俩凑一块,必定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
钟毓本来可以不用管的,他俩是亲姐弟,再怎么闹也不会太出格,奈何他俩总舞到跟前来,一会这个来告状,一会那个来诉苦,把她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偏偏这天是裴家每月一次聚餐的日子,她得烧两个拿手好菜,从他们三房的小厨房里端过去。
“你又想说什么?”
“三姐把我心爱的手办摔碎了,您快去管管她!”
裴华煊长得早,一米八的大个子,跟个大人似的,脑子却没长到一半,还像个三岁小孩,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睛里泪汪汪的。
钟毓看着好笑。“摔碎了就再买一个,告诉我又能怎么样,把你三姐打一顿,你的手办就能回来了?”
“那可是限量版的,有钱也买不到的!”裴华煊一声哀嚎。“那您去打她呀,她犯了错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凌星在餐厅里,吃着苹果看戏。想起自己的过去,她也很想知道犯了错为什么不用受到惩罚。
裴华煊一直求钟毓惩罚裴华萝,钟毓忙着烧菜,根本没空管他,不得已回说:“你二姐要高考了,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影响她的情绪,你忍一忍啊!”
凌星一笑。原来是因为被偏爱的人,犯了错总有借口。
“你笑什么笑!”
裴华煊没能得偿所愿,便把气撒在了凌星的头上。
凌星哪能惯着他。“我笑你啊,小傻子!”她说着站起身,走到楼梯口,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裴华煊犹豫着走过去,她马上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嘀咕了起来。
“这办法真的管用?”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裴华煊要给他的手办出口气,除了这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信她一回。
裴府里住着裴家二十几号人,二十几人同时出现在一处,可想而知,那是何等兴旺热闹的景象。
在这副景象的背后,也必然会发生冲突和矛盾,好比硬币有正反两面,也似那戏台子上,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
三房这边的战火才停熄,大房那边又闹了起来。
倒不能全赖大房,因为是四房的裴华锦跑到人家大房的地界上闹,与裴华徉你一句我一句,声音大得没把屋顶给掀翻了。
只知道他俩闹得凶,在房间里具体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管家只隐约听到一个人名。
“简什么烟烟。”
老爷子擦拭石斛兰叶片的手一顿。“简岫烟?”
管家恍然大悟,“是是是,就是这个名字。”
“他们兄妹俩为她吵什么呢?”老爷子思索着。“难道是老七始乱终弃?”
管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七少爷在您膝前伺奉多年,是最重情义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老爷子其实自己也不相信。依上次见面的情形看,老七对简岫烟是没有兴趣的,才过去短短数日,能进展如此迅速?
“会不会是八小姐见简小姐倒追不成,帮她找七少爷出气?”管家一本正经地分析。“八小姐仗义,是有可能这么做的。”
不帮自己的哥哥而帮外人,这是哪门子仗义,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
老爷子笑着摇摇头。不过,他与管家想的是一样的。
与其他几个孙子不同,裴华徉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品性格,他自认最清楚。
向来对女生敬而远之的人,骤然冒出个追求者来,已经是铁树开花般的稀罕事了。
若裴华徉与简岫烟真的有什么,也难保不是她耍手段导致的。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本来不该管的,可我这心里头总是不落定。老七若是再不找女朋友,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孩了。”
老爷子扶着老腰直起身来,自嘲地笑了笑。“我老了,接受不来新事物,若是始乱终弃,还好理解一些。”
管家忙上前拿走他手里的抹布,再把拐杖交给他。“您老放心,七少爷最守规矩,做不出违背道德人伦之事。”
“但愿吧!”
“爸,该下楼吃饭了。”
聊会天的功夫,裴家的几位爷来到楼上,毕恭毕敬地站在小厅里,邀请老爷子去吃饭。
老爷子一生育有四子二女,两个女儿各自组建家庭,搬离了裴府,四个儿子承欢膝下,也都娶妻生子。
他们为人夫,为人父,早已不是绕膝缠抱的小娃娃,再过几十年,甚至会变得和他一样老。
不得不感叹一句,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老爷子一一扫过他们长出皱纹的脸庞,变得宽阔的肩膀,感慨万千。
大儿子裴济元是最有魄力的,老爷子器重他,给了他最多的权利。
二儿子裴济才人如其名,最有才干,老爷子对他很放心,把开疆扩土的重任交给了他。
三子裴济怀的胆识谋略虽然不及两个哥哥,但是性格老实又重感情,老爷子对他总觉亏欠。
而那幺子裴济康,在几个子女中得到过最多的宠爱,却最不成器。他行事乖张,为人放浪,完全不似裴家的人,让老爷子伤透了脑筋。
今天是聚餐的日子,他竟然迟迟不回,简直是没把老爷子放在心上。
“我看他是不会回来了。”
“这是他第几次缺席了?”
裴济元与裴济才一唱一和。
老爷子挥挥手,“也罢!看到他,我只会更糟心。”
遣走管家,他两边的位子一空,裴济元和裴济才两兄弟马上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裴家最有权势的四个人聚集在一起,仿佛南都的天都变了颜色,变得风云莫测了起来。
来到楼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立即一溜烟地跑过来,拉住老爷子的手。
“爷爷,爷爷,嫣嫣想你啦!”
小女孩长得白白净净,五官精致,穿了条粉色纱裙,戴着顶光彩夺目的水晶皇冠,跟个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似的。
老爷子看着她喜笑颜开。“爷爷也想你。只是不知道你是更想爷爷呢,还是更想吃饭呢?”
他下来晚了,把小女孩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小女孩稍作思考,却讨好地说:“当然是爷爷啦,嫣嫣最喜欢爷爷啦!”
老爷子捏了捏她的脸蛋,尽显慈爱。“去找你的妈妈吧!”
她的妈妈是裴济康的第三任妻子,是个演员,出道拍的第一部戏就是大制作,不说家喻户晓,也算小有名气。
嫁给裴济康成了阔太太以后,她两手投闲,只偶尔在剧里客串个角色过过戏瘾。
裴华嫣欢蹦乱跳地跑到后面,扑进她的怀里。她摸摸她的头,欣慰地说:“上个月,我把嫣嫣带去了剧组。她在那里呆不住,天天跟我念叨什么时候回来,必然是想您了。”
巴结讨好也就罢了,还做得这么明显,也不嫌丢脸。
其他人撇嘴轻笑,裴华锦愤愤然地说:“想回来等同于想爷爷吗?裴华嫣还小,她不懂,天知道是谁想回来。”
她对她父亲的女人天生带有敌意,认为她们贪慕虚荣,跟着裴济康为的都只是钱。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老爷子有没有听到,她不晓得,与她站在一边的邱琪肯定是听到了。
邱琪的脸色顿时一白。
邱琪长了张非常上镜的五官立体漂亮的小脸,身材纤细匀称,穿一条粉色连衣裙,衬得整个人娇美可人。
她眼眶发红,泫然欲泣,模样那叫一个楚楚动人。
可惜裴家不缺漂亮的脸蛋,纵然有那万里挑一的倒霉蛋,错失优质的基因,长成裴华武那副熊样,除他以外的那可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在裴家,美貌不是硬通货,没有人会怜惜一个没有根基的女人,尤其她上位的过程还那么不光彩,人人恨不得站得离她八丈远,谁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在楼梯的另一边,凌星站在人群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上一世,凌星生完孩子之后,裴家爆出了一桩丑闻。
裴济康被狗崽拍到与一个样样不如邱琪的网红幽会,放在网上大肆报道。
裴济康搞出丑闻丢裴家的脸,裴家自然会收拾他。他不是艺人,公众是奈何不了他的。
那个网红在网上接受道德的审判,被逼入绝境,索性放手一搏,对裴济康强势逼宫,导致邱琪名声地位双失,还失去了裴华嫣的抚养权。
此时,看着小华嫣安慰伤心的邱琪,凌星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样是被糟糕的婚姻毁掉了人生,凌星是同情邱琪的,只是她自身难保,不宜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