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弥漫着一股奇怪糜烂的味道,房间混乱不堪,细长的锁链锁住你的四肢,将你的上臂提至头上,白腻的脸庞还留着男人的指痕。
你低着头,神情不明,乌黑的长直发垂落在地上。
“……”有脚步声传来。
越来越近。
啪挞一声,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洒在你的面前,来者脚步逼近,下巴受力,你被迫抬起头,看见了男人阴鸷的神情。
你恍恍惚惚笑了起来:“你这是又怎么了?”
一直都是这副随便的态度。
好像他做什么都不会生气。
看不见他,忽视他,击垮他的防线,然后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地把他往死里逼。
*
方圆十里都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前来救援的人们忙碌了十天,统计的死亡惨重。
诺顿坐在病床上,穿着患者的服装。这间病房很白,连吸入的空气都是干净的,拉开窗帘,窗外是一片葱绿的森林,很显然,他被救了。
“你恢复得很快。”耳畔是道清朗的女声。
她一身华丽的洋裙,紫色调的纱罩披在肩膀上,眉眼如画,粉白色的珍珠项链挂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柔软,美丽。
她是个有钱人。
这是诺顿的第一眼印象。
“嘿,你清醒了吗?”修长漂亮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他下意识地抓住对方的手腕。疼痛感让对方发出痛呼。他又面无表情地松开,道歉,“很抱歉弄疼了您,女士。”
他真粗鲁。
你皱着眉揉着手腕,在他看来时掩去不满的神色,故作宽容的姿态说道,“没关系。不幸中的万幸,你是这次矿难里唯一的幸存者,但是目前来看,你的肺尘病很严重了,得配合医生们好好养伤。”
诺顿靠在床头,捂着发疼的胸口冷淡说道:“我拒绝,因为我无法承担高昂的医疗费用。”
你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你眼睛眯起,勾着笑走过去。
一股淡淡清甜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纤长细软的白手和他灰扑扑的脏手形成鲜明对比,深深刺痛他的目光。偏偏那个女人装腔作势道。
“别担心,我的机构会帮你垫付那些费用,等你身体好了,可以来我的机构办事。”
背后的护士紧紧捂住嘴,不敢置信:“灵桥女士,您确定……!?”
诺顿敏锐地捕捉到病房外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以及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这个……该死的女人,在拿他炒作新闻!
“……”他盯着她的目光阴沉可怕,放在床上的手紧握成拳,面容隐忍怒气,浑身肌肉因此呈现紧绷状态,他一米八的修长身高坐着几乎和你同高,极具压迫感。“哼,女士,我想你恐怕……”
话到一半,他话音顿住,语气变了:“既然如此,我非常感激有您的帮助,灵桥女士。”
“不客气哦~”
他的反应在你的意料之中。
站在诺顿面前,你笑容不变,抬起手拍了拍他硬朗的肩膀,下撇看他的眼神高傲自大,你知道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都不会拒绝你。
跟你做交易不会亏的,好好去养他那一身毛病的身体吧。
目的达成,你压住眉眼的笑意,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外面等候已久的记者们拿着麦克风凑近你,被门口的保镖按了回去。你抬起手安抚他们激动的情绪,一边朝楼梯走去,张扬的声音落入病房。
“是的,我有再创建一家慈善机构的打算,那些钱会捐给流浪的孩子们,以及受无妄之灾的难民。”
“灵桥女士,你简直就是上帝派来的修女!”
“灵桥女士,我还有一个问题……”
声音走远了。
诺顿收回目光,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装腔作势。
一手烂牌也有人相信。
不,也许连那群记者都不在乎这些,但是那些普通人会喜欢。
接下来的几个月,你每天开出支票去养诺顿的伤,那对一个家庭来说是难以支撑的负担,但那对你来说却不过是九牛一毛,为了提高自己在报刊的知名度,偶尔提着礼品去见诺顿,和他交谈,虚与委蛇。
确实很成功,现在大家都知道有灵桥女士这么一位慈善家了。
你垂下眼,掩去那点得意,抬头时蓦地发现诺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你,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你最熟悉的怀疑,你不在意地笑了笑,将削皮完整的苹果递给他。
“……”
他的目光从你的脸上转移到白硬的苹果,仿佛在思考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你等得不耐烦了,将苹果往旁边桌子上一放。时间已经够了。你站起身要离开。
“等等。”将近半年时间,他第一次出声挽留你,声音沙哑低沉。
你撇头微笑看他:“有什么事吗?”
他神情倨傲:“给我帮出院手续。”
“哦?你已经准备好来替我打工了吗?”你的眼睛晃过他坚实的胸肌,笑意盈盈,“不过呢,报告显示你还得再多待……”
“我是在通知你。”
“……”你的笑冷淡下来。
他到底清不清楚是谁在帮他垫付费用?成天摆着一副臭脸,到现在还在命令你。
有些人就是不知感恩。
你最讨厌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了。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你也厌倦了这场戏剧,“我会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前提你得保证来出卖你的劳动力。”
其实他不来也没关系。
他给你带来的财富远远超过你投入在他身上的。
但你已经习惯压榨别人的价值。
“那是自然,灵桥女士。”他突然一笑,目光紧紧盯在你的身上。
你有些不自然,强装镇定地应付道:“记得你说过的话。”
说完,你将纱罩披上身,拿起包,戴上帽子,俨然一副贵妇模样走在诺顿身前。
人群注视着你们的动静。那些尊重的,爱戴的,甚至喜欢的眼睛落到你的身上,你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兴奋。
你喜爱这种感觉。
你的脚步变慢,身后传来男人提醒的声音。
“一楼从这边走更快一些。”
你只好收回脚步,从容不迫地踏上另一条迅捷的楼梯。
你本以为像诺顿这种人会半途逃跑,所以你除了语言上的要求以外,并没有对他过多施加约束,可令你惊讶的是,他居然来了。
走到了你说的地址,并且通过了考核,成为了你手下的一员。
“哦,还不错。”你听见玛丽娜的报告说了一句,让她靠近俯身说道,“他身材强魄,五官也俊朗,你多带他去外交,让更多人注意到他。”
“是,女士,但是达夫那边,好像有些骚动。”
“你别管,我亲自去问问他。”
说起达夫,这个替你背后换钱的家伙,接近月末了,居然还没有把钱乖乖交到你的手上来,进度实在太慢。
你的笑容发冷。
玛丽娜出来,瞧见桌子旁边的男性。他病尚未痊愈,脸庞略微惨白,毫无形象地靠在沙发边,黑青色的头发贴在脑边,他对别人的视线格外敏感,撇过头露出那双幽冷淡漠的眼睛,轮廓深邃而分明,手臂隐隐显出肌肉曲线。
说实话,他长得真的很漂亮。
不分雌雄的那种。
女士居然只想着利用他吗,也许骗到床上,或许还能体验一番美妙滋味……玛丽娜幻想着。
他语气阴冷森然:“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那双肮脏的眼睛里。呵呵……你最好管住它,免得搞臭了别人的声誉。”
这时,办公室的门又推开了。
你抱着一堆资料走出来,高高的资料遮挡了你的视野,你没看见诺顿,但看见了玛丽娜。
“嘿,快来帮帮我,把这些资料全部交给□□,让他们多宣传宣传。”你嘱咐道。
下一秒,你手里的资料被全部拿走。
你怔愣地对上诺顿的眼睛。
半晌,不自然地挪开。
你说:“是你啊。”
他没说话,转身离开。
“嗯……”你侧头问玛丽娜,“他知道□□怎么走?”
回过神的玛丽娜耸肩:“也许吧,这几天他一直在大楼里到处转。”
这算什么?你不该在这种事情上花费时间。你回过神,收回目光,冷淡嗯了声,快步走下楼。
愤怒的达夫被按在了肮脏腥臭的地面上,背后的保镖按着他的肩膀,脖颈,将针管里的液体摄入体内,他剧烈喘息着,朦胧中,一双平底靴踩入他的视野中,头顶传来女人慵懒的声音。
“达夫啊……冷静些了吗?”
比快感后一步来临的是空洞的虚无,他颤抖着身体,惨叫着求饶。
“钱,钱不在我这里!我是被迫的!”
你有些头疼地揉着眉心,猛地踹向他的心窝:“在谁哪里,拿去了多少,快点,一字不落告诉我!”
结果达夫立马吐了口血,歪过头昏了过去。
你的目光一凝,看向他身上的保镖,咬紧牙恨恨说道:“你在干什么!?”
保镖沉默着起身,握着拳头朝你冲来,他高大威猛的身体几步追上了你,扯住你的头发把你压在墙上,那一刻,你身体都僵硬了,恐惧如蛇般攀附你的脊髓。
不……
然而很快,保镖被冲来的人扯了过去,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凶戾的拳头如雨般打在他的脸上,像棉花糖一样凹陷了下去。
血、汗浸湿了他冷峻的面孔,他甚至随手拖来一根长棍,闷声朝地上的黑衣保镖打去。
咚……咚……咚……
整个巷子都充斥着他殴打的声音,诺顿展现出极其暴力的一幕,深深地震慑住你的心魄,你手脚无法动弹,瘫软在墙角半晌才缓足了力气,艰难朝他开口道。
“别打了,再打人死了。”
闻言,背对着你的男性蓦地停止动作,他侧过头,白皙的脸庞染上血色,他的神情讽刺而刻薄。
“哦,我差点忘记你是谁了,心怀慈悲的灵桥女士!”
你站起身,不理会他的嘲讽,走到他旁边推开他,俯下身去检查保镖的鼻息,还活着。
敢暗算你,哪有那么容易死。你有些恼怒地想着,就蹲一辈子局子,给别人当一辈子免费劳动力吧!
你瞥过不知死活的达夫,不甘心什么也没套问出来。
在你想把他拍醒继续质问时,警车的鸣笛声在外面响起,警官们姗姗来迟。
谁?谁报的警?!
你身体顿时僵住,对上诺顿戏谑的眼神,一股无言的怒火涌上心头,然而报警却是是一项正常人的选择,你找不出毛病去挑剔。
从警局走出来,已经临近半夜了。
这还是基于你作为慈善家人人皆知的情况下,不然一般不会当晚放人出来,甚至在没有线索的时候,还会让人当替罪羊。
有人在采访诺顿的英雄事迹。
他的存在感过于强烈了些。
但对你来说正好。
你巴不得他吸引过多媒体的关注。
直到有位不长眼的记者向诺顿提问道:“请问你跟灵桥女士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嘿!
你盯着提问的人看。
诺顿漫不经心地垂眸瞧着他,薄唇微勾:“如你们所想……我们就是……”
你抱住他的手臂,笑眯眯地朝镜头打招呼:“最近总是遇到一些困难,他现在是我新任的保镖。”
柔软的触感从手臂传来,诺顿有些微怔,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承认道,“雇佣关系。”
你的钱……不翼而飞。
究竟是谁偷走了它。
你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好几天,偏偏那些该死的,好像永远都开不完的宴会找上了你。
你在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哗啦啦的掉落声传了出去。闻声赶来的诺顿伫立在门口,瞧见里面一片狼藉,抱住手臂挑眉看你,目光好似在看猴子。注意到他的表情,你一阵憋屈,后悔没有事先把门锁上。
然而,你变脸极快,快速堆上满脸的笑容抱住他的手臂,声音低沉,“一会儿,我们还得去参加一个宴会,你记得穿得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