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承渊单眉轻挑,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沈知梨安慰她说:“没事,你可有受伤。”
凝香抹了把泪,“没有受伤。”
“怎么回事?”
这刺客怎么好端端死了?就如同鹤承渊说的那般,这五十万两没那么容易到手。
“不是今早还盯着的吗?”
凝香这么说来更难过了,“我没进过暗牢,都是在外头,他们嫌我烦,每日都打发我走,我看到手几袋钱也就走了。”
她哽咽道:“今早跟着邪宗弟子追去审讯处才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人都晕过去了,还有之前和我交涉的审官也死了。”
鹤承渊:“死了?我们怎么没看见尸体。”
凝香怒视着他,“你管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他死哪了!”
鹤承渊:“你没见到尸体,怎么确定他死了。”
凝香:“那牢里人该倒的倒,该晕的晕,昏天暗地我没看见他......”
“所以你就判定他死了。”
凝香烦躁道:“哎呀,我不想和你说。”
她扭头扑进沈知梨怀里,“小姐......呜呜呜......”
沈知梨抚摸她的背,为她顺气,“你继续说。”
凝香:“随后我就冲进里面,发现压根没有刺客,我以为他是跑了。”
鹤承渊这时又道:“审讯处是邪宗的手笔?”
凝香不爽极了,抬起头来,对他轻啧一声,“他们内力那么强,我怎么跟的上,等我赶到审讯处就成那样了。”
鹤承渊暗有所指,“从你压刺客入审讯处后再没见过他。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你不知道,今日是跑是死,还是被邪宗所害,你也不知,你赶到发现审官与刺客皆不在,于是你草率定夺他们已死......”
凝香打断他,“我话都没说完。”
“刺客身手不凡,我原先判定他或许是跑了,想着之前在红桃林抓的他,可能跑回来了,所以我追来了......然后......然后......就......看到了他的尸体。”
沈知梨震惊道:“尸体?”
鹤承渊沉声说:“在哪?”
凝香:“前......前面,小姐你要去看吗?你不是最怕这些了?”
这阴森森的红林,令沈知梨毛骨悚然,她撇嘴笑说:“我?我、我还是算了吧。”
然而她还是被鹤承渊拖到了尸体处,浓厚的血猩味扑鼻,她隔老远止住步子,蹲在树边反胃。
尸体面目全非,除了那身黑衣,身上也是千疮百孔,有着被审讯鞭打铁烫的痕迹,血流满地。
死去的刺客和普通人无疑,鹤承渊能感知到一部分却无法了解更细制的东西。
他对几树远外的沈知梨道:“过来,借下眼睛。”
沈知梨躲在树后干呕,“这真做不了,你让凝香去吧。”
凝香也怕,她哪见过这场面,距离沈知梨也不过两步远,她们两个半斤八两。
“我、我我我,我也不行......你不是很厉害?你、你自己看吧。”
“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一个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她面对树干,把脸埋住。
两个有眼睛的害怕,一个没眼睛的不害怕却想一探究竟。
鹤承渊:“.........”
沈知梨真是受不了这味道,“鹤承渊你不是来追邪宗的吗?别管这刺客了,死了就死了,余家本身也不想交出五十万两。”
鹤承渊无法再细查,只好作罢。
可这邪宗又在何处?
沈知梨瞧见唯一靠谱的人走了,爬起身拽住他的衣服,死也不放。
“放手。”鹤承渊衣裳被拽。
沈知梨摇头说:“不行。”
凝香挤过来说:“小姐,你害怕就抓我吧。”
沈知梨环抱住他的胳膊,扭头对凝香说:“你......你不靠谱。”
凝香委屈道:“小姐......你以前去哪都要带上我的,现在买了个杀奴就不要我了。”
鹤承渊挣扎无果,冷声道:“滚开。”
他胳膊被锁住,抽不出,再用力些唯恐触及不该碰的,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沈知梨支支吾吾道:“我害怕......”
凝香缩着脖子道:“小姐,你、你别怕,有我在。”
红影交错的林子,莫名起了风,桃花窸窸窣窣摇曳,整个视线里都是昏暗的他们背对尸体往出口走,沈知梨老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有双眼睛跟随她似得,她撩起鹤承渊的薄纱,把头埋进他的斗笠中,瑟瑟发抖,近乎挤着他在往前行。
沈知梨:“刚刚不是没走多远吗?怎么感觉路变长了。”
鹤承渊怨气像个鼓大的球,即将爆炸,连呼吸都沉了不少,扯住他胳膊的人,半个身子已经挤到他怀里。
他骤然停下脚步。
“你你你,怎么停下来了。”
沈知梨拽了拽他的胳膊,抬眸望向他的面孔,冷硬板着的脸,将厌恶摆在脸上,他薄唇微启,阴森森挤出二字。
“松手。”
“放、放不了,求求你了......”她恨不得整个人挂他胳膊上,泪水在眼眶打滚,“我老感觉背后有人盯着我。”
这出口感觉越来越远了,他们好像在红林里......绕圈!
凝香:“小姐,你可别吓我,这哪有什么人啊。”
沈知梨蒙着头,闭紧眼,拍了拍鹤承渊,还抽出只手好心为他把纱帘撩开,“你你你,你往后看看有没有东西。”
鹤承渊:“............”
她为何总是遗忘他现在是个瞎子。
“我看不见。”
沈知梨闭着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瞧见的是鹤承渊的胸膛,扫了一眼,她又紧忙闭上。
“那、那怎么办,凝香你看。”
凝香缩在树后,已经把自己抱成了一个球,“我、我也不敢,小姐还是你看吧。”
沈知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撩开纱帘,歪过脑袋往后瞧。
红林洞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外头白日里面黑夜,外面黑夜里面白日。桃枝的影子在微弱的光中摇曳,她聚精会神盯着远处看,好像......什么都没有。
一口气刚要呼出,蓦地,最暗之地迅速闪过一道影子,惹得桃枝快速摇晃,那是......尸体的方向!
沈知梨傻了两秒,大叫一声,一头拱入鹤承渊的怀里,吓个半死,“有人!有人!”
就在她抬手要扒住鹤承渊的时候,他似乎对她有了预判,骤然转身,飞身向尸体方向,徒留沈知梨傻在原地,反应过来只瞧见他果断离去的背影,她腿一软跪了下来,抱头不敢动弹,浑身发冷,脑海里莫名闪过恐怖的血猩画面,身体迅速下坠宛如跌入血海,令她窒息。
此时,系统在脑海拉响警报,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将她从恐惧里拉出来。
「请注意:剧情任务正式开启,完成任务可获得100好感度,任务失败将扣除10点爱意值,爱意值抵达负三百,将原地抹杀宿主。」
「任务一:找寻红林主人,开启红林任务。」
「任务二:完成红林人物故事,找到人物碎片。」
「任务三:刺杀红林主人。」
「请注意任务缺一不可。」
「完成剧情任务即可附送一次增加好感度的机会。」
“啪!”
红林亮起一盏微弱的白光。
沈知梨露两眼睛看去,折断的花缓缓从鹤承渊头顶飘落,少年立于红树下斗笠“当啷”落地激起落花,他不知道从哪翻出一盏白灯笼,提在手中。
有光总比没有强。
沈知梨准备拉凝香一起过去,扭头发现旁边没人了,“!!!”
这树林!果真古怪!
她大脑一片空白,整片林子除了鹤承渊再看不见第二个人,提起裙摆朝他跑去,直到抓住他扑腾乱跳的心才得以平静。
“尸体呢。”
“不见了。”
“那......可是刚刚......我真看到人影了。”
“内力强大,消失极快。”
沈知梨震惊:“所以!真的有?!有人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鹤承渊想起某件事情,“你来前说,助你找到你的侍从,要告诉我什么事。”
“嗯?”
吓出魂的沈知梨全然将这事抛之脑后,“有、有吗?”
鹤承渊:“没有吗?骗我?还是利用我?”
“额......可凝香,她、她又不见了。”
鹤承渊:“所以,你不打算说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算到我们一会儿会经历一段......那个,那个什么......”
“什么?”
“你可能会喜欢我的事。”
红花间,鹤承渊周身围绕着一股阴沉骇人的气场,比这红桃林还要让她汗毛竖起,他微倾身,贴近沈知梨,立体的五官在白光下愈发惨白。
他扯出抹讥讽的低笑,“是吗?还能算出这么荒谬的事。”
沈知梨攥住他的胳膊,警惕晃了眼四周,陪笑道:“哈哈,是、是啊,你说神不神奇。”
“神奇。”
“对、对啊,我也觉得。”沈知梨怕再继续下去,该倒霉了,扯开话题问:“你这灯哪来的?”
“挂在树上的。”
“那尸体。”
“红林会变动,这也不是花树。”
沈知梨:“不是,不是花树?那是什么?”
鹤承渊手腕摆动,一刀扎进身旁树干,用力一挥,树顶的红花全部掉落,而方才结实的树干,成了一张碎掉的纸皮,而里面赫然是那具尸体。
落花如瀑,从眼前垂下,沈知梨与那不瞑目的尸体不偏不倚四目相对。
“啊啊啊!!!”
沈知梨眼泪直接飙出,一屁股跌在地上。鹤承渊若无其事弓下身来,满脸笑意看着她,“看清了吗?”
他故意的!他故意的!
他甚至并不理会她的崩溃,将灯笼移过去,刀刃划开尸体血淋淋的衣裳,将所有伤疤展露。
“现在告诉我,死的是谁。”
她在茫茫血海里当成浮木的人,将她推进海底,沈知梨惊恐盯住鹤承渊,好似他比后头的尸体更令她恐惧。
沈知梨胃里翻滚,跪在地上不断干呕,她闭着双眸,下一刻,他掐住她的下颚,欲想让她成为他的眼睛,去观察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她抓住他的手反抗着,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砸到他指骨上的刹那,似乎唤醒他的良知,他放开了她,不再探究想得到的答案,朝前方走去。
沈知梨连滚带爬起身,无可奈何跟上他,只是这次她不再碰这个疯子,与他保持距离。
疯子倒还好意,给她解释。
红林中,花是假的、树是假的、鸟也是假的。
树里藏着白骨,而这一切是他那日进林,让她去捉鸟,靠在树边扎入刀子,所发现。
沈知梨脸色苍白,满脑子都是踢不去的血猩画面,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声音嘶哑,“能......能陪我先去找凝香吗。”
“我可以......告诉你,方才我看到的事。”
鹤承渊:“你的侍从没进入戏场。”
“戏场?什么戏场?”
“影子傀儡师的戏场。”
红林的主人,是影子傀儡师!
沈知梨:“那我们......为何会进入这里。”
“因为你跑向了我。”
“???”沈知梨不明所以。
“那道你看见的影子,恐怕就是傀儡师了,我不以身入阵如何引他出来。”鹤承渊顿住道:“很意外,你会奔向我。”
“.......”
沈知梨不情不愿,支支吾吾道:“那是因为我没看见凝香,所以......只有你了。”
“没瞧见?那看来傀儡师邀你一起入戏。”
“......”
听不明白......
“你不是找邪宗吗,为何以身入局。”
鹤承渊:“影子傀儡师的戏场,分内与外,不入内便出不去。”
“所以.....应该要进来才对?”
“我们当初从白帘入口进场,那时我们在外场,而我们第二次进入,这时我们与他们的路不同,所以你总是走不到出口,因为我们的出口在内场。”
“二次进入......谁让我们二次进入。”
他再次道:“至于是谁想把我们引进来,就要看,是谁杀了刺客,又想借傀儡师的手,让我们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