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会轻轻地洒下,卡米尔低头看着自己不堪入目的身躯,捂脸低头。
而造成这一切的某个人还在睡觉。
“唉……”卡米尔叹气,松开了捂着脸的手,低头就能看见雷狮缠在他腰间的长发。
每次都是这样子,生怕他跑了一样。手臂也环住他的腰上面,他起身的时候还会下意识缩紧。
卡米尔理好了雷狮散乱的长发,“起床。”
明明昨天晚上是他更累,可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一早就起床了。
雷狮眉头微皱,手臂一使劲就带着卡米尔重新倒回了被窝里面。
声音还带着整夜操劳之后的微哑:“哥哥,不再睡会了吗?”
卡米尔耳根一软,双手抵在雷狮胸膛上,抗拒道:“不行,今天还有事情。”
“什么事?”雷狮睁开眼睛,看着在他怀里面的卡米尔。
卡米尔起身,随手捞起一件落在地上的衣服:“去游乐园。”
不巧,卡米尔刚穿上就感觉不对劲。比自己平时穿的大了许多。不仅如此,穿上去空落落的,全身上下,都漏风。
两条白晃晃的大长腿,就在雷狮眼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就像是在诱惑雷狮干点什么一样。
“卡米尔,”雷狮起身,也不穿衣服,就直接从卡米尔身后抱过去,手很克制的只环在卡米尔的腰上,“那是我的衣服。”
卡米尔点头,很平静的说:“哦。”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雷狮低头,在卡米尔颈侧亲了一口:“我去穿衣服了。”
卡米尔相当冷静的推了一把雷狮:“好。”
雷狮也没当回事,又低头亲了一口卡米尔才放心的走了。
低头点开手机,卡米尔的眉头立马就蹙了起来。
孔雀失去联系了。
很彻底的失去了联系。要出事了。
卡米尔的呼吸都停滞了,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眸子都聚焦不了了。
“卡米尔,”雷狮已经穿好了衣服,从房间里面出来,“早餐我来做吧。”
卡米尔收起手机,尽力装出没事人的样子:“嗯,好。”
雷狮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卡米尔走过去,从后面抱过去,帮雷狮围上围裙。
远看就好像一对老夫老妻在秀恩爱。
“卡米尔,你情绪有点低落。”雷狮握住卡米尔的手腕,“今天需要休息吗?”
卡米尔摇头:“还好,可能是因为早起吧。”
雷狮还是没有松开卡米尔的手腕:“真的吗?”眼眸里面满是探究。
卡米尔吃不住雷狮这样子的眼神,只能驱动契约,命令雷狮道:“好了,我们该去做早餐了。”
雷狮眼眸重新被粉色覆满:“好的。”说完,低头吻了一下卡米尔的唇角。
走进厨房里面,起火,把面倒进微沸的水里面,煨了一个温泉蛋。
没有葱花,只能撒一点香菜点缀。
(不爱吃香菜的请忽略上面这一句)
卡米尔换上了非常非常宽松的T—恤衫,穿着及膝的短裤,脚踩一双结白的运动鞋,就好像一个青春阳光的男大。
只不过这个男大眉宇间带着很浓稠的忧虑。
雷狮也穿着和卡米尔一套的搭配,下意识地就伸手,牵住了卡米尔的手。
卡米尔顿时倍感心虚,用契约驱动雷狮,去控制雷狮以达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目的,这样子的关系本质上是不对等的。
他不想和雷狮是这样子的关系。可是他也没有学会怎么去好好爱一个人。母亲和父亲没有教过他。
“走吧。”雷狮站在暖融融的阳光下,牵着卡米尔的手一起走进着暖融融的人间里。
游乐园里面往常都是小朋友居多,不过也有很多手牵着手的夫妻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家的小孩和其他小朋友玩在一起。
“先玩什么?”卡米尔看着琳琅满目的游乐设施,转头仰头看着雷狮。
雷狮垂眸,“都可以,旋转木马?”
卡米尔拍板道:“先玩旋转木马,再玩过山车,怎么样?”
雷狮满眼宠溺,明明他才是年纪更小的一个,却看着更年长。
现在天气晴朗,他们穿着冬衣却不显得特别臃肿。
坐在旋转木马上面,雷狮伸出手去,不用回头就能抓住卡米尔的手,就像是已经抓了无数次一样。
“啊!啊啊~”
周边都是小孩子们乱七八糟的叫声,一点也不喧闹,只让人感觉是冬天末尾,春天伊始该有的样子。
热闹,活泼。
生机勃勃。
冬天就要过去了,冬天该过去了。
雷狮轻笑。
回头,迎着风,顺着风,给了卡米尔一个虚虚的拥抱。
就像是,一杯要被风吹干的烈酒被注入了新酒。
“卡米尔,我啊,特别特别喜欢你。喜欢了你好久好久。”
雷狮大声地喊了一句话。真挚且热烈。
不顾周围的所有人。
下一秒,所有电力被切断,所有游乐设施停下了运转。
小孩子们尖叫着,家长们冲过来抱走自己的孩子。
卡米尔在事件发生的那一秒钟,第一反应是把身旁没有家长赶过来的小孩子护在怀里面,推开了雷狮想要拉开自己的手。
然后捂着小孩子的眼睛和耳朵,把她抱离那里,交给匆匆赶来的家长。
出现回到那里想要去向雷狮道歉的时候,一个重物瞬间掉落,鲜血溅了卡米尔一脸。
被麻布袋裹着的,从旋转木马顶上滚下来的,重物。
作为人的本能让他后退了一步,可作为警察的本能让他上前的两步。
用力一步拉开雷狮,拨打电话,在骚乱发生前大喊一句:“警察马上会来,把孩子的赶紧带离这里。”
僵硬住的家长捂着自己小孩的眼睛,抱着小孩子离开这里。
“城南,游乐园,”卡米尔简洁地交代着事件的地点。
雷狮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卡米尔上前,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孔雀失联了,这不会是孔雀吧。
不论是不是,他都不能暴露自己认识孔雀的事实。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装成一个大胆无脑的普通人,因为没人知道,有没有人在角落里面看着他的举动。
麻布袋的袋口早就因为滚了几圈之后散开了。
卡米尔绕到一旁,雷狮说:“卡米尔,那里面,像是尸体。”
然后卡米尔看见了满是血的脸。
卡米尔下意识后退。结算被血糊满了,他也能认出来那是酷爱干净整洁漂亮的孔雀。
这已经现在是一场针对卧底的屠杀。下一步呢?屠杀平民百姓了吗?
卡米尔知道自己要误导他们。
于是卡米尔闭上眼睛,把所有眼泪都逼了回去,装出平静的模样:“死者看不出来面貌,是普通人。具体的等你们来。”
卡米尔没有去触碰,他保持着距离,表现的就像是对待寻常的死者。
雷狮的手抬起来又放了下去,“还好吗?出来放松遇见工作上的事情。”
卡米尔摇头:“没事,我去一下厕所。”
在警笛的呜咽声中,卡米尔匆匆忙忙,慌不择路地赶进厕所里面,确认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之后,把厕所门锁起来,慢慢的蹲下身。
用手死死捂住嘴。
眼泪这个时候才敢落下来,无声无息地。
他和孔雀也是同期的人。他们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
接下来呢?一个一个死在他面前吗?
他到底要怎么办啊?
他闭上眼睛。他想要结束这一切。
就算现在他身上本不应该肩负这些责任,开始从一出生起,他就知道他这一把君子骨上刻着三个字。
为人民。
他透过那个麻布袋,看见孔雀身上也刻着这三个字。
为人民。
为人民,他们可以痛,可以伤,可以死。就是不能后退一步。
他知道所有人民警察身上都有着这三个字。
为人民。
泱泱大国。
一场屠杀,在春天的伊始。
一场寒风吹过。卡米尔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收起所有情绪。
突然一滴水滴在卡米尔手背上,卡米尔一看,是血。
一抬头,他看见了一双眼睛,和他对视。
一双眼睛。
瞪得大大的,在厕所隔间上,双手惨白,搭在隔间板上面。
一个一直盯着他的,人。
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卡米尔立马死死咬着自己的手,直到鲜血溢出来,都没有让一点声音出现。一直等到帕洛斯找了过来。
帕洛斯敲门:“卡米尔!”
卡米尔背着一只手打开隔间的门,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那个“人”。
帕洛斯一进来就和那个“人”对视上了。
后背没了门的支撑,卡米尔和帕洛斯一起摔坐在地上,看着那个“人”的眼睛。
卡米尔掐了自己一把,轻轻吐出了一个词语。
“鹈鹕。”
那个最热闹,最喜欢说话,最喜欢揽闲事的人。
帕洛斯并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强撑和卡米尔互相搀扶站了起来。
他们深吸一口气。他们看着鹈鹕。鹈鹕全身上下都被割开了口子。
血一直在滴。
滴啊滴,滴不尽的是,他们骨子里的刚正。
卡米尔说。
我们于毁灭中重获新生,
我们从新生中走向毁灭,
不论终局如何。
顺利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