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官道上满是金黄的银杏叶,就像铺了层碎金子。崔府的马车缓缓驶过,碾碎了地上的霜。老夫人扶着上了年纪、走路颤颤巍巍的长老,先一步离开了。莺莺留在青石板路上,手里紧紧攥着绣帕,都快把帕子拧成麻花了。
红娘凑到莺莺身边,一边踮起脚往她的胭脂匣里瞧,一边笑嘻嘻地问:“小姐,你今天怎么不打扮,素着脸呀?是不是想故意让张公子看你憔悴的样子,好让他一路上都惦记着你?”
莺莺瞪了红娘一眼,鬓边的珠钗随着动作晃动,把晨光都晃碎了。她嗔怪道:“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呀!心里装着离别的愁绪,看什么都觉得灰蒙蒙的,哪还有心思打扮。” 刚说完,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惊飞了路边树上的寒鸦。只见张生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送别宴席摆在松柏林中的长亭里。酒盏刚端起来一碰,老夫人就一脸严肃,语气冰冷地对张生说:“到了京城,你可别到处惹事。要是丢了我们崔家的脸……”
张生急忙站起身来,由于动作太急,腰间的玉佩撞到了案几,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他连忙说道:“岳母大人您就放心吧!我这次去京城,一定要拿下状元,让这状元的名头比相国寺的飞檐还响亮!”
长老在一旁赶忙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贫僧已经准备好了庆祝的喜宴,就等着公子高中的好消息传来了。”
莺莺看着意气风发的张生,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心里满是不舍。想起昨夜两人还在红烛下,像恩爱的鸳鸯一样相依相伴,可现在却要被这杯离别的酒分开。她端起酒杯时,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时,红娘突然指着远处大声说:“夫人您快看!那边来了个戴着大红花的媒婆,难不成是来给张公子说亲的?”
张生正喝着酒,听到这话,一下子被呛得咳嗽起来。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莺莺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闪着泪光,说道:“红娘,你又在瞎说了,看把他急成什么样了。”
几轮酒过后,夕阳把大家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老夫人先上了马车,车轮滚动,碾碎了地上的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张生解下腰间的玉坠,轻轻放到莺莺手心里,玉坠触手冰凉,就像他此刻藏在心底、说不出口的万千不舍 。他轻声说:“等我在京城考中状元,一定用最隆重的仪式来娶你。”
莺莺紧紧握住玉坠,指甲都在掌心里掐出了红印,她认真地说:“我不在乎什么状元不状元的,你只要记住,长安再好,也比不上西厢那盏为你留的灯,比不上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天色越来越暗,张生骑着马渐渐远去,马蹄声也慢慢消失在古道的尽头。莺莺独自倚靠在长亭边,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竟分不清天边那片红色,到底是晚霞,还是自己眼中止不住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