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行今日约黎璃出来，心里面藏着一些要紧的话，如果不趁今天都说出来，他这一进组，短期内很难再见到黎璃了。

“小璃……”二人经过拥抱之后，沈冬行彷佛觉得又亲近了许多，于是自来熟地换了称呼。

“其实，今天约你出来，我还想和你道歉的，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没及时认出你来，还对你做过，嗯……那样过分的事。”

二人自然都知道沈冬行提的是哪件事。那天晚上沈冬行对黎璃所作的恶行，确实难以启齿。无论是谁，只要一回想起来，都觉得窘迫的狠。

此刻，沈冬行这一提起来，表情很不自然。

当然，黎璃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

他们此刻一个羞愧自责，一个害羞难当。

“嗯，那个都……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了。”黎璃的语气里似乎带了一丝恳求的成分。

沈冬行猜想定是自己的行为给黎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所以他才这样抵触自己提起此事。于是心中内疚的滋味更甚。

“我听萧原说，你之前头部受过伤，所以忘记了以前的事。”黎璃转换了话题，同时也抛出了心中的疑问。

“是的，那年你离开后不久，老家就发生了地震，老房子倒了，我和妈妈被埋在了里面，妈妈护着我，伤得很严重，最后没抢救过来，我的头也被砸坏了，忘记了之前的许多事情。”

虽然黎璃之前已从萧原口中了解了大部分情况，但听沈冬行自己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到非常难受。

只听沈冬行继续说道：“想不到，我们长大之后还能以这样的方式相遇，还真是有缘分。那次看到你被广告牌砸到，我仿佛又回到了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已经被完全忘掉的许多画面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脑子里面。否则，再这样一直遗忘下去，我又不知道会做出多少让你伤心的事情，到时候可真的要错过你了，哭都没处哭去。”

沈冬行后面的这句话，说得有些暧昧，但黎璃却没有勇气张口追问他说的“错过”是什么意思。

黎璃一直很自卑，尤其是这些日子来被沈冬行的无视和厌恶，面对他的时候就更加战战兢兢的了。

此时，即便沈冬行的言语暗示意味明显，但他也不敢大胆揣测。他只觉得倘若没有什么儿时的旧情存在，沈冬行应该是不喜欢自己这一款的。更何况，还有白小山的存在呢！

强迫自己停止了胡思乱想，黎璃接着说道：“其实，小时候我走了之后，半年后又回去找过你的，可是听村里的人说你被你爸爸接走了，不知道去向。”

“哼，是啊，沈国良要是早些来接，妈妈就不会死了！”说到此处，沈冬行声音里有些怨恨的情绪在。

黎璃小时候在沈冬行老家的那些日子里，沈父重未出现过，沈冬行也很少提起过他，他们只说他在城里面打工。如今看来，沈冬行对自己的父亲还是有许多怨念在的。

“现在都好了起来，日子还是要向前看的。”黎璃见不得沈冬行伤心的样子，只好言语劝慰他。小时候的沈冬行总是快乐的，没心没肺的。长大后黎璃见过他嚣张的、愤怒的、兴奋的样子，就是没见过他伤心的样子。今天头一遭见他伤心的样子，黎璃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嗯，小璃你说得对，日子当然要向前看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沈冬行看向黎璃的目光里多了一份炽热。

*

这几天，沈冬行一直处于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状态，每天清晨都早早醒来。

他是白小山的专属助理，因为要陪白小山进组拍戏，于是这天早上他早早地进了白小山的房间，将人家从睡梦中唤醒。

“这几天心情不错啊？”

白小山从浴室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调侃道，“明明是我进组拍戏，怎么你这个助理比我还兴奋？这劲儿还没过去呢？”

沈冬行的嘴角一直翘起，始终挂着笑意，那份愉悦像是从心底溢出来，怎么也藏不住。

他听见白小山取笑自己，略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轻松：“我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白小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不不，这几天决定和以前不一样，反正你开心就好，走吧，别迟到了。”

沈冬行点点头，跟着白小山出了门。他的心情确实很好，甚至有些雀跃。那晚与黎璃的见面的情景，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天晚上，沈冬行和黎璃分别前，曾约定等白小山拍完戏后再见面。黎璃也欣然同意了。沈冬行甚至开始规划下一次见面的场地了。

然而，令沈冬行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他们两个竟然又见面了——黎璃也进了这个剧组。

这天，沈冬行正和白小山在片场研究剧本里的内容，忽然听到身旁的其他人讨论起来：“你们看，咱新来的监制，长得还挺斯文的呢。”

沈冬行不经意间抬头一看，黎璃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和导演在说着什么。

黎璃的出现让沈冬行有些措手不及，但更多的是惊喜。

“Hi，你怎么来了？”

沈冬行拽着白小山，无视导演的存在，走上前直接和黎璃打招呼，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

黎璃看见沈冬行和白小山走过来，脸上绽开一抹羞涩的笑容，声音也温柔：“萧原投了这部戏，安排我来做监制。”

沈冬行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是这样啊，欢迎你进组，我们以后就能一起工作了。”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黎璃的脸上，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情绪。黎璃换了新眼镜，无框的，显得更清秀了。镜片后的眼睛也很好看，眼睫毛都抵到镜片上了，看得沈冬行心痒。

然而，一想到人是萧原安排过来的，黎璃和萧原之间定是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沈冬行的心里又涌起一股复杂的酸涩感。

黎璃与白小山也打了招呼。白小山因为上次的事，郑重地向黎璃道了谢。

寒暄过后，黎璃便转身继续和导演讨论工作事宜。他的背影纤细单薄，看得沈冬行内心突然泛起一种想保护他的冲动。

白小山见黎璃确实是挺忙的，他俩也无法参与到黎璃与导演的话题中，便拉着沈冬行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休息。

但沈冬行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黎璃，脖子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远远地望着。

白小山见状，觉得十分有趣，也很诧异沈冬行态度的巨大转变，他忍不住揶揄道：“喂，这次怎么不说人家阴魂不散了？以前见到黎璃，你不是还嗤之以鼻来着？”

沈冬行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看了白小山一眼，语气认真：“以前是我不了解他。现在……不一样了。”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黎璃身上，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今天白小山的戏份不多，下午很早他们就可以收工了。不过，沈冬行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因为黎璃还在现场忙着工作。

白小山看沈冬行的目光一直黏着黎璃，似乎有话要和他说，便道：“冬行，我自己先回酒店了，你如果有事找黎经理，你就在这里等他好了，不用和我一起。”

沈冬行欣然同意。

黎璃在片场忙碌到很晚，沈冬行见他终于结束了工作，走过去递给他一杯热奶茶，道：“真辛苦啊，喝点东西吧。”

黎璃没想到他还在这里，楞了一下，接过奶茶，指尖触到杯壁的温暖，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他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谢谢。”

沈冬行也回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不用和我客气，你今天也住星海酒店吗？”

“嗯，剧组给安排的，和大家一起。”

“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回去吧？”沈冬行提议，眼睛里亮晶晶的。

“哦，好的。”黎璃点点头。

片刻，他又疑惑问道：“怎么没看见白先生？你不陪着他吗？”

“他啊，早早收工回去了。我专门等你呢。”

黎璃垂头抿着吸管，奶茶真好喝。

酒店很近，但二人的步伐很慢。夜色中，两人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仿佛交织在一起。

如此几天，黎璃只要来片场，沈冬行就找机会和他说话，然后一起收工。二人在一起时越来越自然，氛围也很好，独处也不在如刚开始那般尴尬了。

沈冬行现在竟围着黎璃身边转悠，彷佛把自己作为明星助理的本职工作都要忘记。不过，白小山忙于专研剧本，和前辈们请教演技，也懒得要求他。

黎璃见沈冬行现在对他这样亲近，十分受宠若惊。他又不傻，当然感觉到了沈冬行不同以往的暧昧之意。只是，他因之前被沈冬行伤的挺重，本身又是木讷自卑的人，当然只能被沈冬行牵着走，自己没有勇气再表达爱慕之意。

他偶尔自我安慰，觉得这样的暧昧感觉也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