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卷宗考核结束,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了,尤辜雪宿在家的时间不多,沈诗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那张本就不大的脸,这些天瘦了将近一圈,心疼得很,这日早上,偏要她在家里吃早饭。
可她和燕熹约好的时间早就到了,晚些时候,她怕那家伙翻脸不认账,毕竟说话不算数的人,她也不敢冒险。
“不了,阿娘,我去府衙还有事,等考核结束了,你再给我好好的补补。”
她在这件事上付出的汗水太多了,沈诗云都看在眼里,也不想叫自家孩子失望,便也不再强留她在家吃饭。
“要不这样,娘让你长姐给你送点吃的去府衙,回不来家,也不能受苦。”沈诗云抚上她的脸颊,眼里泛着怜惜,嘴上也嗔怪着,“好好的姑娘家,非要凑这个热闹,你这孩子。”
沈诗云的眉眼间倒真有些像她的亲妈,尤其是双眼皮的褶皱里暗藏着一颗小小的痣,笑起来的时候若隐若现,就更像了。
尤辜雪心里一软,倾身抱住了她,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阿娘,小幺儿给你长脸,和男子一样都会查案,从今以后,你和阿爹就有两个儿子了。”
“胡说八道。”沈诗云被她的话逗乐了,有些气愤的拍了一下她的背,“不论儿子还是女儿,你们都是娘的孩子,大雎朝才是建立初期,很多事其实很乱,我和你阿爹之所以不愿意冒头,就是希望可以保你们平安,否则,也断然不会将阿秋送往白家军营。”
这么一说,尤辜雪倒是不知道,她看原文的时候,从来不细看什么时间,什么国号,竟不知道这个风有川居然是大雎的开国皇帝,难怪看这九大世家是一团乱麻,又个个虎视眈眈的样子。
“哎?阿娘,那前朝是……?”
“傻孩子,这都忘了?那是景朝。”沈诗云指尖轻戳她的眉心,“不过既然是前朝,也就不要再提了,听到了吗?”
尤辜雪点头。
君王都有自己的雷区,在封建时代,虽然都说什么天赋皇权,什么天子的,可是古往今来,挑战皇权的人也是不计其数的,皇权的巩固,是每一个皇帝在开国年间的重中之重。
雀阁建立在庚禹城的闹市中,外表的建造格外辉煌,确实是同它的名字一样,是一座约莫有六层的楼阁,尤辜雪记得,皇宫的楼阁也就三层。
一座青楼,盖的如此招摇,靡靡之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同样还能看出来的,是周家的倨傲和野心,而皇帝居然能这么纵容,要么就是太怂,要么就是个会玩杀猪盘的皇帝。
同样是风花雪月之地,流香榭就要显得更加低调,护城河从城外流入城中,这个流香榭就是建立在护城河上的,大致看去,不过有四五座楼阁,各个都是独立的楼宇,而去流香榭的唯一的路,就是河里的摆渡者。
尤辜雪凭借着手中的玉牌,由船家一路送到了流香榭的主楼里,她借此机会也好好的打量了一下整体布局,对于没怎么见过中式家具的她来说,也能一眼看出来,这个流香榭的建造看着没有雀阁奢华,但绝对不低。
她要是没看错,一进门的正中央,那座跳舞的台子,应该是一整块玉石吧,说实话,也挺奢侈的。
再者,这个流香榭与雀阁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它来者不拒,无论男女。
尤辜雪由人带入,一路经过的时候,里面的女子都对她颔首行礼,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每一个都让她真正的了解到,什么叫温柔的知心姐姐,什么叫解语花。
在回廊的尽头,余旧还是那样双手抱剑,立在门边,那如一潭死水的眼睛,触及到尤辜雪的身影时,才有了波澜。
他微微垂首,打开了身后的门:“四小姐,请。”
里面的家具风格与门外的如出一辙,燕熹今日倒是罕见的着了一身素色衣衫,依靠栏杆。
平常穿官服时束起的头发,这时候却是随意的收在脑后,他的长衫及地,俊秀的面庞朝向窗外,手上还在不断的摩挲着那个扳指。
听到人进来的声音,他也没有回头,而是声音平淡的说了一句:“你要的东西在桌上。”
今日的他少了很多初次见面时的戾气,风拂过他的面庞,撩起几缕发丝,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燕熹的脸长的确实是优秀,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他的眉色深,可是配着狭长的黑眸丝毫不突兀,反而极具些许的桀骜之色,那眼尾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更显恣意。
想起那个梦里跪在林府门口的女子,尤辜雪看向他的眼神不动声色的转为了怜悯。
那样美的女子若真是林府的侍妾,那必定是独得恩宠的,可她却被独独的抛弃于府外,可想这其中的渊源究竟有多深。
燕熹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她的动静和回应,疑惑的转头,正好撞见了她看着自己,还略带愁容的眼神。
余旧也不解的很,这四小姐莫不是看东家看的痴了?
“四小姐。”
尤辜雪回神,惊觉自己居然盯着人家看了许久,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燕大人今日这一身穿的真好看,往后可以多穿穿。”
庚禹城里的姑娘家,哪个不是讲究一个静字,唯独她,对着一个男子夸赞之言张口就来,让人莫名的觉得,她更像是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一般。
燕熹的脸色有些泛黑,看着已经坐下来分析名单的尤辜雪,讥讽道:“你尤家的家风倒真是不俗,姑娘家对着一个男子不知羞的盯着,放眼整个庚禹城,也是极少数的存在。”
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一个姑娘家居然好色,可就古人文邹邹的骂人方式,对尤辜雪这种听惯了大傻逼的人来说,不痛不痒,她满不在乎,甚至于连头也不抬,一心只想找到吴拙言的名字。
“这有什么?大人今日穿的这样好看,我夸两句你听着不开心吗?”话及此处,尤辜雪侧头,对着窗边的燕熹笑道,“我倒也不是好色,只是花开的正艳,若是我不欣赏两眼,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
余旧听完这句话后,瞳孔止不住的震颤,他跟着燕熹的时间不算特别的久,但也有几年了,没有哪一个姑娘家敢在燕熹的面前,言语之间如此的轻浮。
再说了,这轻浮的女子,是真的打着灯笼都难找到一个。
“油腔滑调。”
看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尤辜雪也就放心的垂头接着看名单:“我尤辜雪在这方面从来不说假话。”
在余旧以为燕熹会大动肝火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的动静,那人只是别开头,视线投向窗外,面上虽无过多的神情,可是那眼底分明是有一抹悦色的。
东家居然没有生气。
久违的系统又弹出了叮的一声:【好感度13%】。
尤辜雪猛然回头,这家伙喜欢被人夸?这涨的比她上次救人要多多了,看来往后要多夸夸他。
她在那份名单上,果真找到了吴拙言的名字,排名还挺靠前的。
“你要是想让吴拙言替你刺破这个开局,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
燕熹的声音陡然间传来,尤辜雪先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而后又觉得诡异:“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谁?”
此时的门被打开,侍女端进来几碟精致的点心,上了一壶好茶后,便恭敬的退下了。
燕熹总算挪了大驾,从窗台坐到了她的对面,慢悠悠的喝起了茶:“怎么?很好奇?要不要我把我从出生开始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告诉你?嗯?”
那可算了吧,他想说她还没命听呢,万一什么时候一个不顺心,他又杀心大起,要了她的命,让她往哪跑,又能去哪伸冤?
“大人客气了。”这茶桌上的点心倒是精致,这么一看是有些饿了,尤辜雪指了一块,“我也想吃。”
燕熹挑眉,示意她自己拿。
这么随和?
看来这个反派也不是那么的坏嘛。
她倒是来者不拒的吃了起来,然后才道:“我查了这个吴拙言,他为人正直却因发妻之命,不得不向这世道低头,这其中的渊源,你既然这么问我,想必是都知道了吧?”
从前看小说的时候,只是在纸上接触这个反派,那时候只觉得这个人谋局是一把好手,做事滴水不漏的,又好像什么事他都知道,看到结尾作者才给他加了一个半步多的谍报外挂,估计就是来填坑的。
之前不知道这个半步多有多厉害,现在切身体会后,觉得这个半步多简直像水一样,无孔不入。
看燕熹不语,尤辜雪就权当他默认了,她咽下口中的糕点。
“我先前查案子的风声太大了,雀阁的人已经有所警觉,和阳月女有关的长生会已然不开了,那出于信任问题,他们不会接受新客人去加入,所以,我就只能通过老主顾去打开这条路。”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吴拙言会帮你?”
说实话,这个流香榭的糕点,比她家里做的要好吃的多,尤辜雪又捏起一个放进嘴里,边嚼边回答:“就凭借他那条断腿。”
“你真的很容易异想天开。”燕熹冷哼一声,嘲讽道,“他为了发妻的命,可以用摒弃自己的底线,又怎么可能会帮你毁了她发妻的救命之路?四小姐,没人会拿着自己的生死,去给所谓的公道买账。”
尤辜雪对他的话很不认同,她伸出雪白的手指,晃了晃:“大人此言差矣,像吴拙言这种读书人,既然能为了所谓的罪责自断一腿,他的心中是有信仰的,所以,他一定会同意。”
燕熹显然还是一副她自不量力的模样。
尤辜雪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下来,她发现这个人会喜欢把这个世界看成一片漆黑,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是向他来的,一定是来谋害他的。
他喜欢把人性的恶放大,在他的心里,没有所谓的公道,强权即是公道。
“大人,要不我们打个赌吧,要是吴拙言同意了,你以后就要把我当盟友,然后,将人字放在心间,但如果我输了……”
说到她输了会如何,尤辜雪却变得语塞了起来。
燕熹道:“你输了又当如何?”
尤辜雪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我要是输了,就连夜收拾包袱跑了,不然,谁知道那个周啸风和周瑾要怎么对付我尤家。”
可燕熹却并不跟她打哈哈,而是眯起眼眸,语气冷漠:“你要是输了,我会在周啸风杀你之前,先提着你的人头,跟他求和。”
他现在虽然惹怒了周家,可远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尤辜雪这样明目张胆的去找周家的死穴,周家早就有了想要将她扒皮抽筋的心了。
而尤辜雪的笑容戛然而止,被他的这一番话说的脊背发凉,这家伙能屈能伸,做事狠辣,他没有准则,只要能达到目的,你让他自杀都可以。
尤辜雪知道自己不能败,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将公道和人情塞进燕熹心中的大好机会,说不定可以降低他的黑化值。
她每天晚上回去复盘数据的时候,发现系统说的一点没错,燕熹的黑化值不降低,他的好感度涨的比基金还气人,这么多天了,她不断的在燕熹面前刷存在感,可是系统像死了一样,也就今天才出声 。
她要是不想方法努努力,等到她在这个世界里出嫁了,也没法攻略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