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栖从同学会回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仔细搭配了第二天的服装配饰,准备以网红“星黛”的身份,去参加周末的漫展。
然而第二天她刚准备出门,就临时收到客户徐太太的宴会邀请,许栖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出行计划。
她脱下漫展的蕾丝choker,换上了一条端庄优雅的长裙。裙摆线条柔和,勾勒出高挑纤细的身形。耳畔垂着一对墨绿色镶钻耳坠,低调又不失贵气,在宴会场合里足够体面。
只是,在选手链时,她停住了动作。
黑色丝绒盒里,一条铂金镶钻手链静静躺在角落,光泽内敛,搭配今晚的礼服本是最稳妥的选择。她刚伸手想拿,却在触及那条手链前,指尖微顿。
她的目光落在另一只丝绒盒上。
许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打开盒盖。
里面的手链线条纤细流畅,铂金链身上点缀着几颗小巧的祖母绿宝石,在灯光下透着冷冽的光泽。而最吸引人视线的,是那枚精致小巧的银杏叶吊坠,工艺细腻,形状别致。
她微微失神,指尖轻触银杏叶,冰凉的触感仿佛将她拽回十年前的清晨。
竞赛班的晨读,操场上金黄的银杏叶,天光微亮,少年低头翻阅书页的侧脸。
许栖收回手,视线在那条手链上停留了片刻,最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腕,将它扣上。
轻盈的铂金链贴着肌肤,祖母绿宝石衬得手腕更加纤细,银杏叶吊坠微微晃动,在光影里泛出细腻的冷色光泽。
比她想象中,还要合适。
——她就戴一次,然后还给沈栎。
许栖敛下眼神,抬手将发丝别至耳后,拿起包,转身出了门。
这场宴会,跟她本无关系。
但徐太太执意邀请,理由冠冕堂皇。
“有个投资项目,想请许律师帮忙参谋参谋。”
许栖听出弦外之音,没有拒绝。
这几天,徐太太已经下定决心,要正式向徐先生提起离婚诉讼。这不仅仅是婚姻的终结,更是一场涉及巨额资产分割的较量。
徐太太的目标很明确。
她要在这场婚姻终局战里,最大限度地掌控家产,确保自己和儿子能稳坐股份,不让那些见不得光的外人,染指上市公司的一分一毫。
既然如此,许栖作为代理律师,迟早要正面刚上徐先生。只是目前还没到摊牌的时候,她的代理身份必须暂时保密,以免打草惊蛇。
所以,需要一个足够体面的由头,让她名正言顺地出现在这里。既然徐太太给了“投资项目”的借口,那许栖今晚就只谈生意。
当然,这只是第一层借口。
第二层借口,徐太太更是煞有介事地表示,她对许栖非常欣赏,想撮合她和自己儿子,甚至打算借此机会,正式引荐她给丈夫认识。
一副许栖是她相中的“未来儿媳”的架势。
但这只是一场戏。
她真正的目的,是让许栖近距离观察徐先生,判断官司难易。两人甚至在电话里事先预演过一遍,确保到时能演得滴水不漏。
徐太太要在丈夫“自信满满”之时,悄无声息地为这场离婚官司,埋下伏笔。
宴会设在江畔的私人会所,入夜后,华灯璀璨,觥筹交错,觥筹间尽是权钱交织的味道。
许栖到场时,徐太太亲自迎了上来,满脸笑意,语气亲昵:“栖栖,来得正好,正想带你认识些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挽住许栖的手,仿佛母女般亲密。
许栖微微一笑,神色温和:“徐太太您太客气了。”
“走,带你见见老徐。”徐太太语气不动声色地加重了“老徐”二字,眸色冷了冷。
“老徐”,即徐太太的丈夫徐方海。
五十多岁的他,身着剪裁考究的手工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保养得宜。只是微微隆起的肚腩和脸上的油光,添了几分油腻感。藏在老花镜后的眼神满是精明,手指随意夹着雪茄,一举一动,都透着上位者的傲慢与自负。
他虽年过半百,却风流成性,拈花惹草是圈内公开的秘密,身边始终不缺年轻漂亮的女人。
徐太太对此心知肚明,这些年也已经懒得撕破脸,但这次不同。
她铁了心要离婚,并且要在财产分割上拿到最大利益。
因此,她需要许栖摸清徐方海的底牌,好精准应对。
徐方海此刻正和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闲谈,见徐太太带着人过来,眼神才懒懒地扫过来一眼。
落在许栖身上时,他停顿了两秒,随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看向许栖的目光,带着男性本能的审视感,从五官到身材,带着几分习惯性的轻浮和肆意,就像在市场上挑选商品一样打量。
许栖长得好,妆容得体,礼服剪裁合宜,气质冷静克制,是年轻漂亮的一类,但不是那种迎合取悦的漂亮。
他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
徐太太语气热络:“老徐,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许栖,做律师的,A大毕业,特别优秀。”
“哦?”徐方海微微挑眉,目光重新打量了她一遍。
这次的目光里没有轻佻,而是换了个角度的挑剔和审视。
他又换了个角度,从看儿子女人的方向再看了一遍——眉眼清冷,举止自持,不是个能随便拿捏的性格。
徐方海兴致缺缺,“夫人难得这么上心,是看中这位许小姐了?”
“可不?”徐太太笑得亲昵,“我一直想给儿子找个优秀的女朋友,许栖各方面都好,峤峤要是有她一半优秀,我就省心了。”
她话音落下,周围人已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
徐峤站在旁边,适时的红了脸。
徐方海轻笑了声,语气意味深长:“你眼光倒是挑剔。”
许栖微微一笑,语调谦逊温和:“徐总谬赞。”
徐方海盯着她,像是在分辨她的态度。
她神情从容,语气不疾不徐,不像是会讨好拍马的性格,但也没有任何傲慢与锋芒,恰到好处地拿捏住了分寸。
这让徐先生有些意外。
徐先生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既然是做律师的,那对我们这种商人,想必很了解吧?”
豪门商人,总是对“律师”两字敏感的。
虽然徐先生自信,他这些年拈花惹草,都将徐太太瞒得死死的。自信深爱他的徐太太,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小情人最近,刚刚给他诞下了一个私生子。
但徐太太骤然将一个律师,领到他面前,徐先生还是有些警惕。
许栖闻言,微微颔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哪里,徐总商界沉浮多年,我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话里话外,既谦卑,又不失分寸,让徐方海放松了一点警惕。
这时,一旁的徐太太适时笑着补充:“其实栖栖很有商业头脑,这次也对我们的投资项目很感兴趣。”
“哦?”徐方海慢吞吞地摩挲着酒杯,略带轻蔑地看着许栖,“许小姐也投资?”
“谈不上投资,只是感兴趣。”许栖低笑了一声,语气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商场小白”的天真,“像徐总这样的资本运作,我还差得远。”
徐方海微微眯起眼,终于放下了些许警惕。
原来又是个眼高于顶的小律师,仗着有两分姿色就想混上流圈子赚钱,除了高学历和光鲜职业,与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些,想傍大款的年轻女性,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这让徐方海感到满意,心中对许栖的轻视更甚。但满怀的敌意,却是骤然都消退掉了。
——如果他知道,这位看似“天真”的许小姐,已经在暗中搜集他的公司股权架构,查清了他近几个月的大额转账记录,不知道又会是什么表情。
徐先生端起酒杯,与许栖轻碰了一下,指点道:“许小姐年轻有为,多和峤儿接触,让他带你入行,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还怪绅士的想着,儿子的女人,不可欺。
许栖轻笑,态度适中地回应:“承您吉言。”
她没有多说,也没有急着去套近乎,而是顺势退到徐太太和徐峤身侧,姿态得体且克制,既不过于热络,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趣。
徐方海又看了她几秒,才收回目光,转头继续与人交谈。
许栖也在旁安静听着,表面上是一副低调得体的模样,实际上,她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徐方海的言行举止上。
她观察徐先生讲话时的用词习惯、语速停顿,以及与不同人交谈时,态度的细微变化。
徐先生说话时,语调高昂而掌控欲极强,他的语气始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性,这意味着他习惯于做决策,而非接受他人的意见。
他与年长者交谈时并不尊重,显然对方除了年长,并没有其他的足够影响力。他与年轻一辈交流时,则带着习惯性的试探考量,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衡量对方的价值,这意味着他在社交关系中,极其重视利益权衡。
看来当徐太太走到与他对簿公堂、争夺财产的那一步,他也不会做出任何的让步,因为他习惯了掌控全局,不愿意接受“被动的妥协”。
从她的观察看,这个年长的男人,喜欢有分寸的聪明人。
徐太太有意争股份,但仅凭情绪化的指责,恐怕很难在谈判桌上撼动她的丈夫。
这个案子,需要更精准的策略。
许栖默默在头脑里思考着。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刻薄嗓音:“呦,这不是许栖吗?”
许栖脚步微顿,抬眸看去。
只见陈驰的母亲,林秋华,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
许栖心中暗暗叫苦。
果然,林秋华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嘴角带笑,眼神却轻慢:“许小姐真是好手段,怎么哪儿都能混进去?”
这句话一出,周围宾客的目光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有的人端着酒杯,眼神里透着看热闹的意味,有的人则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许栖挑眉,正要开口,一道低沉的声音插入:“妈,你够了。”
是陈驰。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神色不耐地走过来,压低声音:“许栖是我朋友,你别在这种场合乱说话。”
林秋华闻言,冷笑了一声,斜睨着许栖:“朋友?朋友到什么程度?”
她目光带着讥讽,上下扫了一眼许栖:“许小姐,之前是我们家,现在是徐家,你这步子迈得够勤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