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五岁。”
君无忧笑着看他,雪瞳中的纯真,改变了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面前之人,真的成了个懵懂天真的孩童。
秦钦按了按眉心,心知这便是他残缺一魂的后果。
红发落雪,性返稚童,倒是应了梦中情景。好在性命无忧,也算破凶为吉。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呢。”君无忧翻转手掌,又发现了奇怪的地方,“我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将腿伸出来一看,“我的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了?”
忽见地上盘缩着一圈黑乎乎的东西,他拎起来一看,甩了甩,笑道,“原来是条小蛇。”
龙冥被他甩醒,化出人形,脸色冰冷看一眼君无忧,又委屈地看向秦钦,“主人……”
秦钦笑道,“他缺失一魂,如今心性倒退,回到了两百多岁的时候。”
君无忧戒备地盯着龙冥,“他是蛇妖,你怎么会跟蛇妖混在一起?”
龙冥面无表情道,“龙冥不是蛇,是龙。”
君无忧瞪大眼睛,“龙?”
见龙冥点头,他稀奇地靠过去摸了两下,“你不像龙,你身上这么冷,分明是蛇。”
龙冥冷眼看他,“是龙。”
秦钦长叹口气,决定还是将关于他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的实情都告诉他。
一刻钟后,君无忧傻愣愣地坐在床上,等消化得差不多,他眨眨眼,笑对秦钦道,“你说的那些,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我相信你。”
秦钦微微一笑,忽觉狐狸红衣上那道道暗沉黑斑刺眼非常,沉吟片刻,从功德囊中取出一套衣衫,递给君无忧,“衣服脏了,换身衣裳吧。”
君无忧将衣衫拿在手中,嘟囔道,“我喜欢红色,不喜欢白色。”看一眼秦钦,又笑眯眯道,“不过我喜欢你的白色。”
当着二人的面换上,刹那间,原本的妖红魅惑变成清雅圣洁,秦钦失神片刻,方将狐狸那一身红衣收进功德囊净化。
屋外鸡鸣,已是拂晓。深秋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君无忧打个寒颤,秦钦便从功德囊又取出一件低领白斗篷为他穿上,君无忧抬眸看他,“听你方才所说,我长大之后,和你应该是很好的朋友罢?”
秦钦笑了笑,“是,我们是朋友。”
君无忧弯眉喜道,“太好了,我早就想和你做好朋友了,只是一直怕你不肯。既然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你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了,那个收妖居士,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对不对?”
秦钦微怔,随即笑道,“是,我叫秦钦。”
“秦钦。”小狐狸笑着喊。
秦钦应了一声,门外响起几声咳嗽。秦钦开门走出去一看,见老翁手中拿把砍刀,不知欲往何处去。
他问,“老伯,天色尚早,你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老伯呵呵笑道,“是啊是啊,我这就去山上砍点儿柴。”
秦钦点头,“那老伯你当心点。”
老伯似是没听见,笑了笑,背着个竹篓离开了。
秦钦吩咐龙冥跟在老伯身后照看一二,龙冥乖巧点头悄然隐在老伯身后。
屋内只剩秦钦和君无忧两人。
狐狸摸摸自己肚皮,“秦钦,我饿了。”
秦钦微愣,又轻轻一笑,“忍一忍。”
狐狸趴跪在床榻上,撑着双腮看他,半会儿,皱眉苦恼道,“秦钦,我如今没了修为,你说,我还能用什么方法才能杀得了苦乐子那个无耻之徒呢?”
秦钦抬眼直视他,“何以如此执着杀他?你已经死过一次,还要再死第二次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苦?”
听他这么说,君无忧弹起身,握拳咬牙,雪瞳中的仇恨一如当初,“难道灭族之仇就这么算了?”
秦钦道,“你可曾想过,其他妖狐愿不愿意为了你的复仇枉送性命?他们绝大多数并没有经历过五百年前那场灭族之灾,却因为狐君之命,不得不惨死于人族修士之手。”
君无忧愣住了,半会儿,垂下眼,“这是狐妖一族的使命。”
秦钦摇头,“这使命是身为狐君的你强加于他们身上的,他们原该在狐界自在快活地过完一生。”
君无忧拳攥得更紧,“你既如此说,我就将这使命从他们身上卸去。从今往后,狐族血仇由我一人背负。”
秦钦无奈叹气,无论是梦中的君无忧还是面前这个心智不成熟的君无忧,对苦乐子的态度出奇的一致,誓要跟他不死不休。
既然无力改变,就由他去罢,若再有差池,大不了再救他一次。只是眼下要紧之事却非君无忧的复仇大计,乃寻魂诛魂事宜。
神息毫无反应,他也不能像只无头苍蝇般乱转。外面四处应有各宗仙修正搜寻他们几人踪迹,如此想来,便只能暂居老翁家一段时日。
晌午时分,老伯背着一篓野菜,挑着两担柴木回来,龙冥背上也背着一捆柴,表情淡漠地跟在老伯身后。
老伯将柴放进柴棚,笑呵呵跟秦钦和君无忧道,“多亏了这位公子出手搭救,老头子才不至于掉下山崖摔死,不仅救了老头子,还好心帮老头子砍柴背柴,大恩大德,老头子说什么也要做顿好饭感谢一番,两位公子不介意吧?”
秦钦笑道,“老伯,我们不介意。”
老伯年事已高,脑子不免糊涂,已经忘记了龙冥本来就和他们是一行人。
一听有饭吃,君无忧眼睛亮了亮,催促道,“老头,我肚子都饿了好久了,你赶紧做饭去吧。”
老翁闻言伸手慢慢往左边一指,“公子要如厕,这边就是茅房。公子请自便。”说罢将龙冥迎进房内,自己去灶房为几人准备饭菜去了。
君无忧皱了皱眉,“老头瞎说什么呢,我又没说要上茅房。”
秦钦跟他解释一番,君无忧才明白过来,哦一声,随后一屁股坐到饭桌上开始专心等老翁上饭上菜。
秦钦心头过意不去,便往灶房帮老伯打打下手,惊得老伯连连挥手请他出去,说是厨房的烟火气会污了他的仙人一般的气质,秦钦执意要留下,老伯拗不过,便给秦钦安排一项添火的工作。
君无忧跟进厨房,到秦钦身旁坐下,看他时不时往灶孔里扔柴火,觉得好玩,自己也学着往里面扔,没扔几下,便听老伯不妙叫道,“火太大了,要糊了!”
秦钦手忙脚乱地往外面退火,未烬的火星四处迸溅,溅到君无忧披着的斗篷上,秦钦又忙拿手去扑,好容易扑灭,那斗蓬上却留下个拇指大小的窟窿。
君无忧拎起斗篷,看着那道窟窿,心里不知怎么难受得很。他皱着眉,闷闷地道,“怎么办,破了个大洞了。”
秦钦拍拍他的肩,手指从窟窿处拂过,那大洞顿时不见,斗篷恢复了原样。
君无忧眉头当即舒展开,望着秦钦,眼睛发亮。
老伯唉声叹气,还在为锅里糊了的菜发愁,秦钦温言安慰几句,之后便态度强硬地让老伯出去休息,把做饭的事交给他们。
老伯走后,秦钦吩咐龙冥以最快的速度往离此处最近的酒楼饭馆打包一些饭菜回来,不过半个时辰,龙冥便提着几道食盒回来。
将饭菜摆上桌,老伯惊得两目瞪直,“公子真是好厨艺哇,做得这么一手好菜。将来若是娶了妻,令夫人可就有口福咯!”
秦钦淡淡笑过,君无忧咬着筷子偏头问他,“娶妻是什么?”
老伯此时却将这话听进了耳朵,笑呵呵道,“娶妻就是娶一个妻子,娶媳妇。”
君无忧问,“妻子是什么?媳妇又是什么?”
老伯道,“妻子和媳妇一样,就是嫁给自己要陪伴自己一生的的人。”
君无忧眨巴着眼问,“那老头你怎么没有媳妇?”
老伯重重地叹口气,“老头子年轻时也有过两个媳妇,不过命都不长,嫁过来没多久就死了。算命的说老头子是天煞孤星,克父母克妻孩,克亲朋好友,所以村里没人愿意跟老头子来往。老头子独身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五十载了。”
君无忧咽下一口鲜美的鸡肉,笑道,“那你可真惨,连朋友都没有。不像我,有秦钦这样的好朋友。”
秦钦提筷的动作一顿,看了眼君无忧,又看了眼老伯,见老伯没有什么反应,猜想老伯耳背的毛病又犯了,没听清狐狸说了什么。
果然,就见老伯眼闪泪花,感动道,“公子要和老头子做朋友,老头子心头欢喜,只是公子天仙一般的人物,老头子不敢高攀,还是不折辱公子了。”
君无忧脸皮抖了抖,不跟他说话了。龙冥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秦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伯闲谈,老伯前言不搭后语,胡乱答话,他也不觉得烦,反而有一股安宁之感。
饭后,君无忧见老伯屋后是条小河,便向秦钦要求抓两条鱼作为晚餐食用,秦钦迟疑片刻,也就答应了他。
由于修为散尽,君无忧无法使用术法使得鱼儿听话地主动跃出水面,只好自己下水去抓。
秦钦手托斗篷,立在河岸静静地看。河水涓涓地淌着,风轻轻地吹着,满身雪白的狐狸赤脚站在水中,手握清离剑,目光专注地盯着水下的动静。阳光在水面映出金色粼光,光影闪动在狐狸身上,或明或暗,或深或浅,目之所见,是那样的祥和美好。
秦钦望着,蓦地,心头无端攀升一丝悲意,脑中划过一道念头,若是没能找到神魂,若是无法阻止神主灭世,就跟龙冥和君无忧这么度过最后一段时日也好。
忽闻一声惊叫,秦钦心中一紧,抬眼望过去,却见君无忧整个人四仰八叉倒在河中,他忙将斗篷放到龙冥手中,快步走到君无忧身边,朝挣扎着起身的人伸出手。
君无忧将手放进他的掌心,借力起身,皱眉道,“不小心踩到一块滑溜溜的石头了。”
秦钦牵唇笑了笑,余光瞥见水中血迹氤氲,凝眸一看,狐狸的脚背不知被什么给划出条寸长的口子,鲜血正往外渗出,融进水中,在清澈的河水中洇出一片淡红。
君无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终于感觉到了疼,脚动了动,更多的血撒欢似的涌出,他倒吸口气,撇眉道,“有点疼。”
秦钦蹲下身,长衫随之没入水中,迅速湿透,发端浮在水面,与莹澈河水铺成一幅水墨画卷。他抬起君无忧的脚,蹙了蹙眉,随后掌心抚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仙元从身上淌出,云流入伤口中,须臾,那脚便好了个透彻。
君无忧愣愣地看着,下一刻,单脚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因重心不稳而又张牙舞爪往后倾倒,倒下去前,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不想抓到身前人的衣襟,连带着将秦钦一起带到了水中。
双唇相触的一瞬间,君无忧脑中触电般闪过什么,唇上的温凉是如此柔软,这感觉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在这熟悉无比的感觉的指引下,他眨眨眼睛,张开嘴,伸出舌头,趁身上的人没反应过来之前,美美地舔了两口。
黑白长发交织一起,在水中飘飘悠悠,秦钦起身,分拨开两人交缠的发,又将仍倒在水中愣神的人拉起来,温文一笑,“看来今天不适合抓鱼,回去罢。”
君无忧愣愣地跟着他往回走。
夜,君无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侧人呼吸匀称,似是已经睡着。他撑起身,借着窗扉照进来的月光仔细凝望秦钦。
一会儿觉得自己和刚认识没多长时间的人睡在一张床上有些奇怪,一会儿又觉得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一会儿想不通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一会儿脑子里又不自觉回忆起河中两人倒在一起的画面。
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又探指碰了碰秦钦的唇瓣,心中为那牵引着他的奇异感觉而悸动不已。
雪白瞳眸微眯了眯,身随心动地俯身将唇再次贴上身下人的唇,刹那间,心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欢喜地在唇上碾磨着,丝毫不在意是否会将熟睡中的人扰醒,兀自舔吻吮吸,没一会儿,又觉只是如此不够,便伸舌撬开本就合得不紧的两片软唇,欲往身下人口中探寻那未知却笃定甘甜的什物。
直到触碰到和自己的舌一样柔滑濡热的舌,像是寻着秘宝般激动起来,猛地缠上去,卷绕吮吞。
渐渐地,神志开始狂乱,不必人教,不必人引,双手摸索上身下人的衣衫,轻轻一掀,那诱人的紧实的肌肤就这么敞露在他的面前。
秦钦微喘着看他,嘴角扯出抹无奈的弧度。这人半夜不知发什么疯,强行将他从梦中的君无忧身边扯走,睁眼一看,亦是做着和梦中人同样对他做着的事。
夜里风冷,秦钦拉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