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觉得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纪城就坐在对面,鹰一样锐利的眼凝视着,没有人敢在这样的上位者面前有丝毫松懈。尹绪应该正费尽心思应付他。
被硬物擦到的地方有点痛。然而剧烈的摩擦只有一瞬,平静下来后甚至夹带着怪异的痒。纪青被这个乌龙搞得有点暴躁,不知道尹绪什么时候又会动,只能咬住自己的中指关节,防止奇怪的声音从嘴里跑出来。
两人还在低声交谈。
“他什么时候问你要的钱?你给了?”
“……还没有。不过您要是再晚来一步,或许就给了。”
尹绪淡然道,纪城盯着他,像是在审视他有没有撒谎:
“你知道最近他都去哪里?”
“……不太清楚。”
纪青捂着嘴,眼珠转来转去。
“你不知道?”纪城笑,“我看他和你亲近得很,没告诉你?”
又是一道送命题,尹绪却很从容:
“或许是因为年纪相近,您知道的,同龄人之间总是觉得亲近些。”
纪城冷然。
“我看未必。他对好看的人都殷勤。”
桌底下的纪青:……
真想给老贼嘴上来一棍。
而且他还有点烦。
可以容身的空间越来越小,力气一点点地流失,不得不找个地方倚靠。要么往后倒,但有可能把办公桌推动,纪青果断选择了往前,半挂在尹绪的腿上,脑袋顺势搁在他膝盖上,可怜巴巴地从桌底下探出半个头来。
顾不得被纪城发现的风险,他只希望提醒尹绪。
他呆得很难受。
可一向善解人意的尹先生不知为何变愚钝了。他无动于衷的双手自然垂着,还在对纪城柔声劝导:
“少爷还年轻,看人难免有些肤浅,也很正常。”
“这话说的,好像你跟他不是同岁一样。”纪城笑他,尹绪便低下头很温婉的样子,也跟着笑。
膝盖之间,是一张泛着潮红,满眼写着难受的小脸。
尹绪揉了揉他的脑袋,冰凉的指尖滑过下巴,把人重新推了进去藏好。抬起眼。
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随意。
纪城其实被这句话哄很高兴,这说明尹绪越来越接受这个家“另一个主人”的身份了,他轻咳一声:
“你也不要太惯着他,他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
尹绪眼睫一颤。
脸色变化被藏得很好。细看却能发现眸色已经变得浓郁,像是幽深的丛林。
“成家?”
“嗯,成天这样夜不归宿怎么行?是该找个女人管着他。况且,我看他自己也有那个心思,不然他跟帝国的公主走那么近干什么?”
尹绪垂下眼皮。
“索菲亚公主?”
纪城嗯了一声。
传到桌底下的纪青耳朵里,不啻于催命的丧钟。他感觉本就酸麻的脊背更僵硬了,很想现在就没出息地抱住尹绪的大腿哀嚎——
老大!大哥!宝宝……你听我说:
那些都是我为了你钓的鱼啊!
那是为了你啊!
“看来你真不知道。”纪城观察着他神色,也有些意外。
“我不常出门,不清楚。”尹绪缓缓道。
“哼,要不是我多问几句,我也被他蒙了过去。你知道我出门一周,他花掉了多少金币?”
尹绪摇头。
“他租下了整个金桥厅,银行都差点把他的账户冻结,不就是为了请索菲亚来么?”
“……是吗?”
“听说那天晚上公主和他抱在一起,笑得倒是挺开心。”
尹绪跟着家主微笑起来,点头。
“看来公主很满意。”
纪城嫌弃地皱眉:“那小妞是个没心机的,从小就这个样子。”
沉默。
纪青唯有沉默。
叔叔!纪城!邪恶的老东西!!!你就是上天降给我的惩罚吧!!!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亲耳听着别人给男朋友讲述自己给他戴绿帽的细节更恐怖的事情吗?
他呜呜地发不出声,只能握着尹绪的膝盖拼命摇晃:
——别听!别信!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尹绪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波动,依旧是那副冷淡到极致的样子。
但杀手的心理素质一向过硬,并不能作为他没有生气的证据。
带着微妙的希望,纪青的一颗小心脏被高高吊起,直到他被迫扭动起来,两腿之间的那双冰冷鞋尖在微微发力。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将他跪着的膝盖分开两边,彻底的敞开。
纪青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比如尹绪只是不小心,或者只是想要坐得更宽敞一些。
他退无可退,只能在承受不了的时候紧紧箍住了尹绪的小腿。
终于停下的时候,纪青狼狈地喘着气,他几乎是整个人坐在尹绪的鞋尖上,额前的发丝被冷汗打湿。
被挑动的痒意却并没有平息下去,反而愈演愈烈,越来越难以忍受……
他极其微弱地,主动蹭了一下。
随后,像是因为难以置信,慌乱地闭上了眼。
尹绪垂着眸。
说来也巧,帝国的公主和纪宅里普通的女佣是同一个名字,不过其实“索菲亚”本来就是个常见的小名,真正让公主显赫的是她的姓氏,怀特。
尹绪对这位公主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的父亲怀特亲王负责每年主持修订律法。他也想过能否找个机会与公主接触,但公主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另外一个与索菲亚公主相关的信息则相当桃色,据说公主与纪家的小少爷是青梅竹马,幼时便芳心暗许。
由于此类消息太多又无从考证,尹绪便没有在意。
没想到。
没想到小道消息竟是真的。
更没想到纪青又在骗他。
尹绪随着纪城的视线望向窗外,今天的阳光正好,有厚厚的云层滤过,既不刺眼也有充足的暖意。
“今天天气不错。”
纪城说,像是某种暗示。
“不如我陪您去花园里走走,边走边聊?”
尹绪推开活动的办公椅,鞋尖染上了某种可疑的水痕,他弯下腰,从身后衣柜里找出一双新的,不紧不慢地在桌子的遮掩中换上。
随后与纪城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两人的谈话声逐渐远离。
变得空荡的红木桌下,青年的身体诡异地瘫软着,过了许久才缓过神,小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透明小蛇不明白,它只看到宿主在桌子底下躲了一会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是桌子底下的空气太稀薄了吗?
【咸鱼咸鱼,你怎么啦?】
这个系统果然是智障。
纪青抬起手腕遮住发红的眼角,良久,轻笑。
“啧,果然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