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所谓的“幻觉”就是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有人梦见拼尽全力训练，依然被人远远甩在身后；有人梦见锻火不受控制，吞噬了操纵它的人。

还有人不愿意详述，但表情显然也不是什么好的内容。

“说起来，大家自从进入这里之后，一直在一起行动。为什么你的状况会比我们要严重得多？”

伊葵一反常态，问题尖锐。

“哎，现在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个人的体质也不一样，先别急着下定论。”

阿霍布及时开口，将转移话题到奥奇坎身上。

“除了刚才说的蘑菇以外，还有其他的幻觉吗？有没有受伤？”

希巴拉克正在低头摆弄燃素灯，挥手驱赶向光源聚集而来的飞蛾，漫不经心，看起来并不想关注其他事情。

奥奇坎头脑昏昏沉沉，摇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可能到后面就昏睡过去了吧。”

回想起刚刚的事情，在幻觉之中也会有如此清晰的痛楚吗？

希巴拉克视线划过他紧皱的眉，揉按额头的手，以及手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抬头看了眼天空，道：“马上天亮了。先去休息。等明天再仔细调查。”

“对。现在毫无头绪，还是先休息，养足精神，不能耽误明天的行程。”

阿霍布说完，见希巴拉克已经首先进了帐篷。心里还在奇怪，不像是平常的希巴拉克。随即又意识到，好像除了自己，这三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反常。

直到最后，阿霍布收拾好燃素灯，转头见伊葵一人站在暗处。

“呼，吓我一跳。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天色不早了。”

黑暗中的伊葵一动不动地沉默着，久到阿霍布都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草木的影子。

伊葵忽然开口：“奥奇坎一定有问题。”

她自言自语一样，说完转身就走了，也不管摸不着头脑的阿霍布。

“一个个的，要么是把实话藏起来，要么说话没头没尾。唉，心思真难猜。”

-

第二日清晨，奥奇坎被外间动静吵醒，闭眼，察觉到无法忽视的刺眼光芒，天色不早了。

再睁眼，猛然坐起身。

不好，睡过头，起晚了！

他记得昨晚躺下后，很累很疲惫，但脑袋里总是想到那个古怪到诡异的“希巴拉克”。昏昏沉沉之时，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有人在自己旁边看着自己。

奥奇坎视线快速扫过帐篷内，毫无异常。可能昨晚的幻觉，还没完全消失吧。

穿衣服时，见胸口腰腹部又深深的勒痕，与昨夜幻觉中被藤蔓缠绕之处相符合。奥奇坎确认后，又疑惑了，难道不止是幻觉。

“早，啊不，中午好。你再不醒来，我都要以为你出事了。”

阿霍布面前摆了一张深褐色的卷轴，在周围空地上不停地用树枝写写画画，苦着脸。

“你这是在做什么？今天我们不赶路吗？”

“看你的模样是休息好了，精神很多。今早希巴拉克说不舒服。你们两个人状态都不好，不如就休息半天吧。”

“他？他怎么了。”奥奇坎看向希巴拉克的帐篷，毫无动静。

“没事，没事，他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快来帮看看，从背包里翻出来的草稿，上面的文字是什么。”

他手中拿着的卷轴织物看起来有些年头，许多文字模糊不清，有部分无法辨认。不过能看出，是人类的文字。

奥奇坎看了两眼，道：“都是和翼龙有关的记载。你看这个做什么？”

周围全是他歪歪扭扭的文字，简直比纳茨卡延的涂鸦还要随性，奥奇坎差点儿没认出来。

“这个呐，”阿霍布压低声音，“其实我昨晚梦到的是长翅膀龙……”

正要详说，希巴拉克的帐篷从里掀开，要出来了。

阿霍布也不太愿意自己狼狈的场面被其他人知道，且奥奇坎心不在焉，也就住嘴了。

希巴拉克似乎也刚睡醒，脸上还有头发压出的红印。

“早啊。好点儿了吗？”

无人回应，奥奇坎才发觉他是在和自己说话，立即回应道：“我没事了。”

想起刚才阿霍布说他也不太舒服，不知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好一点儿。可又不知怎么张口。

希巴拉克只是随口一问，看到阿霍布手上的东西，注意转移，与阿霍布聊了起来。

见此，奥奇坎只好咽回没说完的话，静默片刻。

……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伊葵赶回来，脸色颇为紧张。

“这附近根本没有人类居住。虽说这里远离部族之外，可也不该见不到一户人家。”

听了这话，几人转头看向她。

伊葵大清早还惦记着昨晚的事情，孤身一人提着剑，去周围探测情况。谁知走了好一会儿，周围的景色大同小异，不见人影，甚至连小动物都很少见。

爬上树远眺，只见前方树木葱郁无边，直到天边的尽头处才隐约见到高山，似有飞翔的黑影。

前路艰险，危机四伏。

“那就是翼龙的栖息之处。我们正好要路过，去捣烂它们的老巢！”

阿霍布双眼放光，跃跃欲试。他早有准备，虽还不曾正面对上巨型翼龙，可相关翼龙的记载已提前摘录下来，熟记于心。

希巴拉克点头，道：“确实，我们一路走来。离开纳茨卡延后，所见的人家越来越少，这里更是无人居住，一定有古怪。大家千万小心，尽快离开这里。”

“对极了！我等不及要将它们全都射下了。”

阿霍布立即起身，收拾整理好自己的随身的卷轴。

伊葵看向希巴拉克：“你的身体……”

“没事了！”他迅速回答。

见身旁的奥奇坎，伊葵顿时明了，也不再追问，转身就走了。

“对了，给你。”希巴拉克丢过来一剂膏药。

奥奇坎见是疗伤的，纳闷道：“我没有受伤。”

握在手中，想起方才见到身体上的红痕，倒是可以用上。虽不觉痛，但猛然一见还挺吓人。

“留着吧，有备无患。”

-

四人提起十二分的警惕，走了几日，风平浪静。

太阳高悬，炙热刺眼，就算有高大的树木遮挡，地下空气稀薄，叫人呼吸困难。

奥奇坎擦擦额头汗水，见其他人也一脸艰难。心道，要是再这么走下去，迟早会吃不消。

盯着脚下干枯龟裂的土地，没有一点儿水分，这些树木如此高大，不知根系扎了多深。

走着走着，猛然间眼前黑了下来，立即停下脚步抬头去看——巨大的黑影笼罩在头顶，遮天蔽日。

头顶传来尖锐的呼啸，几乎要刺破耳膜。

“是翼龙！快躲起来。”

听到希巴拉克的呼喊，奥奇坎一个翻身，藏在树干后方。

这只翼龙通体火焰一样的颜色，头顶巨冠华丽而鲜艳。相隔数百丈，也能看清她的喙部带有锯齿，尖锐而又危险。巨大的翼龙并不是路过，在他们头顶盘旋，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轻易离开。

奥奇坎心中奇怪，大部分翼龙聚集在山崖的洞穴中，成群而居。以这只龙的体型，地位一定不低。

余光一转，见不远处的阿霍布已经驾好吹箭，瞄准头顶的巨兽。心中当下一惊，大多数翼龙能喷吐火焰或者是强腐蚀性的酸液，要真是惹上了她，在林中着火他们三个人根本逃不掉。

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希巴拉克扑身去，按住阿霍布。

“别轻举妄动！”

又观察了一阵，红色翼龙只是在他们上空盘旋，嘶叫，像是在宣战。不过宣战的对象不是他们，因为翼龙根本没有察觉暗处几人的存在。

奥奇坎给其他人打手势，传递自己的猜测。

可是几人总不可能一直躲在原地，若是翼龙真的和其他龙或人打起来，殃及池鱼可不好了。

希巴拉克自然是对奥奇坎的推测有百分百的信任，立即想到其中潜在的风险。动作迅速而又敏捷地爬上了树木，打算上去一探究竟。

他动作小心，保持谨慎，尽量不发出响动。距离翼龙越近，感受到灼热的风息，更加肯定这是只金焰翼龙。

仰头判断与龙之间的距离，一边躲避翼龙的视线——它们视力极好，高空飞翔，能看清地面上指头大的青蜜莓。

忽然，翼龙原本的轨迹变化，面朝西方停了下来。

希巴拉克隐蔽好，也跟着去看，只见——

成群结队的一众翼龙拍着翅膀，冲着这儿飞过来。为首的一只昂首挺胸，气势纠纠。

希巴拉克难以分辨，到底是这只巨型翼龙的手下还是对手。说是对手，小翼龙虽多，体型却小得多，实力难以匹敌。

不管是手下还是敌人，他们四人现在的处境都不妙。

现在也总算是知晓为何林中人迹罕至，动物稀少。因为这儿就是金焰翼龙的领地，他们贪婪而又高傲，最不喜欢人类或是其他弱小的生物。

转头一看，奥奇坎在对面也爬上了高处。希巴拉克想让他下去，不及张口，头顶的巨型翼龙发出战斗嘶声，对一众小型翼龙示威。

出乎意料地，小龙完全没有害怕，明显不符合常理的场面——龙族的本性让它们臣服于实力更强大对象，这只能说明身后还有更为信服的强大首领。

为首的小型翼龙也发出尖利的长啸，作为回应。它的身子稳住，背上居然站着个人类，手挽长弓！

希巴拉克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再怎么看，都是个人类女性，目光锐利直视金焰翼龙。

更为熟悉龙族的奥奇坎看得很清楚，她就是这群翼龙的首领，龙之王女。到底是有如何恐怖的实力，能够让那些危险的、狡诈的、不屈的翼龙心甘情愿任她驱使。

利箭破风而来，直指金焰翼龙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