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阿霍布一直在暗中关注奥奇坎，似乎发现了他藏得最深的秘密。

一想到自己输给了奥奇坎——看起来并不如自己强壮的人，阿霍布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倒不是觉得丢人，只是训练到浑身力气耗尽一躺下，就想起奥奇坎赢得轻轻松松，非常不甘心。

听说他后面还轻轻松松，赢下了希巴拉克，深藏不露的家伙。必须要赢过他。

就算是梅茨特利有个天生神力的家伙，自己也能凭借日复一日的训练胜过他。阿霍布有这个信心，可是……

要不是因为奥奇坎一直遮遮掩掩，不肯分享自己方法，他也不至于偷偷摸摸来瞧。

这天，眼看离开纳茨卡延的日子越来越近，众人都在忙碌，或装整行李，或保养武器。奥奇坎却整天躲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阿霍布心道不对，已经观察了三天，从不见他锻炼，只是每天出去一小会儿很快又回来。难道说，其实他是躲在家中偷偷锻炼？

想到此处，阿霍布觉得有道理，不如找机会进去看看？

好不容易又熬到奥奇坎出门，阿霍布再三确认无人，悄悄推开门进了他的房间。

屋子里一股浓郁的花香，阿霍布捂住鼻子，奥奇坎的品味真是糟糕，都快要喘不过气来，这真的好闻吗。

再看屋内空旷，桌椅床榻，基本的用品除外，再无其他，格外空荡。

阿霍布并没看到奥奇坎的“秘密训练工具”，颇感失望。倒是桌上摆放的几个小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里头装着深色的液体，打开瓶塞，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几欲呕吐。阿霍布立即塞上瓶塞，放回原处。

这样难闻甚至不详的气味，让他想起小时候在野外见过一头腐烂的动物尸体，臭气冲天，漫天成群的苍蝇。

这小瓶在桌上摆了一排，室内还有浓郁到呛人的气味。显而易见，奥奇坎闷在屋内在干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也好奇起来，每天外出的奥奇坎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刚返回原处，听到外间脚步声接近。奥奇坎不应该这么快回来的——

阿霍布慌忙四顾，无处藏身。

“奥奇坎？你刚才去哪儿了？”

希巴拉克的声音。

想到门外有两人，阿霍布更慌了，坚决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我出去走走。什么都没干。”

“……”

希巴拉克不说话，奥奇坎也不说。

阿霍布在屋内也嗅到不同寻常的僵硬气氛，他们两个有问题。是啊，最近两天确实很少见他们在一块儿。

很不常见。

希巴拉克放软语气：“你什么也不和我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助你解决问题……这几天我也在帮你找它，但我更担心你的心理状态。”

“我说过了，需要时间，让自己慢慢接受。给我点儿空间，好吗？”

饶是阿霍布再迟钝，也觉察出了一点儿异样。希巴拉克和奥奇坎是朋友，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可这样说……未免太有责任心了吧。

倒显得他在讨好奥奇坎。

想到“讨好”这个带有暧昧意味的词，不禁打了个冷战，强迫自己别多想。

这一恍惚，又听到外头两人的对话，让人不能不多想。

“可是你最近并没有好好休息，什么也吃不下去。叫我怎么放心？”

希巴拉克越是温柔靠近，奥奇坎就越是想要逃走。他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希巴拉克，小灰死了，死得彻彻底底，被它自己活生生抓死的。

要是希巴拉克知道了，他一定会想办法弄清楚其中缘由。

奥奇坎沉默片刻，道：“最近没有食欲，过两天就好了。放心，我一定会在离开之前调整好自己，绝对不会拖大家后腿。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希巴拉克不相信奥奇坎听不出来他的本意：“你以为我这么说，是怕你拖后腿？我这几天忙前忙后，一边在矿山里到处找龙，一边还要担心你怎么样。首领好几次找我都寻不到人，我甚至到现在还没去见他——”

够了，真的够了！

“我知道，我清楚，我很明白！”奥奇坎提高了音量，打断他的话。

“都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你只是因为喝醉了，你只是情感上头。”

希巴拉克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追问：“你什么意思？你要说什么？”

奥奇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既然你一直在追问，我便实话告诉你。小灰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你！那天之后，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你。明明我们一开始说好的，你是我的‘朋友’。”

“我体内有一半的龙血，可我也是人类家庭中长大的。我知道，朋友之间不会那么做。”

他直视希巴拉克的双眼，继续说：“就当做是我们两个喝醉了，神志不清好吗？”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希巴拉克内心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想要得到奥奇坎的回应。明明只是想要奥奇坎开心一点儿，只是想帮助他决绝困难。自己的私心只有一丁点，希望奥奇坎对他的态度能打消自己的不安。甚至奥奇坎可以不需要有什么改变，就算表现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和以前一样也可以。这样他还可以乐观地想，没有进展，但能够像以前一样，说明他不讨厌嘛。

另一方面，也隐隐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存在的现实的问题。明知存在，下意识逃避，只想得到眼前的东西。

“你没醉，那天晚上没有喝酒。你没有躲开，还在迎合——”

“够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一个愿望，你亲口说过的，只要你能做到的都可以。我的要求是，你忘掉当时发生的一切。我，只想和你做朋友。”

希巴拉克哑口无言，什么也说不出来。

现在再次提到这个愿望，希巴拉克只觉得变化异常。明明，那个时候，还是只几天前，他还能察觉到奥奇坎对他的态度。两个人都在试探，都有心照不宣的感情，都能体察到对方的情绪。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两人的关系反而降到了冰点。

希巴拉克找理由答应他条件，是想听他先袒露情绪，先说喜欢，先提出要求……才不是要让他划清两人的界限。

“……你认真的？”

奥奇坎不必回答，他的神情就是答案。

做回朋友。

希巴拉克很清楚，再怎么样也回不到之前了。要是没有趁着酒意而放肆自己的情绪，说不定还能将之前暧昧继续保持下去。

“我知道了。”

-

“我什么都没听见！”

阿霍布捂住耳朵，与进来的奥奇坎撞了个对面。

见奥奇坎没太大反应，立即解释自己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那个，我刚刚来找你，一推门就开了，正要离开在门口听见你们两人说话。怕打扰到你们，就一直在里面待着了。你放心，我都捂住耳朵的，什么都没听到。”

奥奇坎居然信了他漏洞百出的借口，心不在焉道：“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的。所以我现在就走哈。伊葵还叫我去她的工作间帮忙。”

走到门口，听奥奇坎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阿霍布猛地停顿下来，看来没有蒙混过关……这个，要怎么解释啊。被人当场捉住，实在是太尴尬了。

到底是承认自己嫉妒，还是被人当成小偷。

“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

奥奇坎不解。

“啊，是是是。确实是有事，就是，就是我，前两天看了篇卷轴，和龙族有关的事情，里头有些内容不明白。想问问你。”

阿霍布感谢自己灵光一动，想到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反正奥奇坎最擅长这些，关于古龙的知识，如数家珍。

“哦。你走吧。”奥奇坎道，头也不回地补充，“不要和任何人说。”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奥奇坎啊。不过，阿霍布关乎自己脸面的秘密保住了。

离开奥奇坎屋子后，阿霍布又想起他们两人的对话。

这一下，以前他们两人所有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还有奥奇坎总是戴着面具，对许多人类尚未破译出来的古龙语言非常了解，还有他许多不寻常的举动，都说得通了。

最痛恨龙族的人身上有龙族血液，看起来最阳光、最讨人喜欢的希巴拉克，竟然被人拒绝。更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人已经不清不楚好一阵了，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猛然得到真相的阿霍布，连健身都抛到了脑后，倾吐欲爆棚，恨不得拉个路人来分享。

“喂，阿霍布！你怎么不看路？马上要撞树了。”

图特从后面叫住他。

阿霍布一抬头，与粗糙的树干面对面。

“你最近也很奇怪，到处不见人影。现在每天早上听不到你锻炼的动静，我还睡不好呢。”

“哈哈，这不是怕打扰你早上睡觉嘛。我换了地点。你这个方向，是要去找人？”

真有人在面前，阿霍布想起奥奇坎临走的叮嘱，把别人的事情到处宣扬，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对啊。”图特站定，重心放在另一只完好的腿上。他现在已经适应了假肢，和它处的很好。

“老爹让我去找希巴拉克。他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寻不到人。他的屋子里没人，我猜肯定和奥奇坎在一块儿吧。”

阿霍布听他说说的十分自然，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那你猜错了，我刚从奥奇坎那儿过来，他们两没在一块儿。”

图特摆摆手，道：“不在我也要去问问，奥奇坎肯定知道。”

阿霍布急了，两人刚吵架，还是不要现在去触霉头了。知道原因，但不能说。

“他们两个又不是连体婴儿。奥奇坎怎么会知道。你等到下午，希巴拉克肯定就出现了。”

图特回头深深看他一眼，露出无可奈何，你果然不明白的眼神。

好了。就是这个眼神，阿霍布笃定，这小子一定之前也这样看过自己。图特早就知道两人的事情。

图特看出异样：“你知道了什么？哦，难怪刚刚发呆都要撞树了。”

“你怎么，为什么这么淡定？”

又被轻易看穿了，可恶！

“大家都知道啊。”图特若无其事，道：“那天晚上篝火晚会上，大家都知道他两比试实闹着玩的。听说你得知结果喝醉了之后，还闹着要和奥奇坎再比试一场呢。”

“我还担心你最近不训练，是因为受挫钻牛角尖，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讲清楚。不过，你自己看出来了，我就放心了。”

不止图特，实际上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只剩下自己蒙在鼓里。

本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其实是大家早就心照不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