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初霁等人将另外三名少年从水中捞出,扔回了他们那艘船上。
少年们满脸惊惧,瑟瑟发抖,问他们什么也没有反应。
贺言竹隔空点住最后那名跳下水的少年眉间,肃声道:“静心!”
灵光自指尖没入少年体内,少年身体一震,眼神开始清明起来。
他满脸感激就要跪倒在地,被其他人扶住。
赵初霁道:“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有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可。”
少年稚嫩的脸上余惊未消,但还是肃清了表情,认真道:“你们说,我肯定如实回答!”
赵初霁道:“说说你们是谁,以及刚刚怎么回事。”
“我们四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你们可以叫我阿若,他们两个一个叫阿衡一个叫阿司。”阿若咽了口口水,指着不远处的尸体说道:“他是阿鱼。”
“今天天气好我们一起相约来游船,大家本来都挺开心的突然阿鱼就清了清嗓子,说嗓子不舒服。”
“我们也没多想,以为可能就是上火了,让他多喝点水。”
“他喝完水没多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似是回想起那个画面,阿若的脸上恐惧与悲痛交杂。
“阿鱼你没事吧。”阿鱼佝偻着身子咳嗽,阿若有些担心地在他身后轻拍着他的背。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鱼咳嗽声终于小了,但阿若却仿佛听到了仿佛什么东西被撕裂了的声响。还未等他开始思考,热血喷薄而出,飞溅四散。
阿若呆若木鸡,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滑落,睫毛也没能挡住硕大的血滴,眼前红彤彤的一片。
但他却还是清楚地看清了阿鱼的脸。
阿鱼的头向背后弯折,用那双已经没有了瞳孔,全白的双眸与他对视着。
*
“喝水?”贺言竹问:“他喝水的杯子是哪个?”
阿若指了指不远处桌上的一个普通瓷杯。
“这水没问题啊。”一位修士拿起杯子,看了看里面的水。
赵初霁捏着下巴道:“也就是说他喝水之前,感觉喉咙不舒服就是已经中招了。”
贺言竹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的尸体:“你们有感受到妖气或者魔气吗?”
众人摇摇头。
“我门派专制恶鬼,我也没有感受到鬼气。”一位黑衣修士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妖魔,不是恶鬼,怎么好端端的人会从身体里长出这般诡异的花来?”
众人议论纷纷,也没有定论。
最后,他们唤醒了另外两名少年,又单独问了一遍事发当时的情况,确实与阿若说的一模一样。
贺言竹将他们三个少年送回小镇,并告知了自己住的客栈,让他们有什么情况可以来客栈找他。
小镇名叫茶溪镇,本来只是个普通小镇,有位茶老板看中了小镇中那棵千年茶树,围绕茶树修建了一个茶楼,招待往来名门修士。
修士们偶有闲情便会来茶溪镇品茶顺便闲玩几日,居民们看到商机,有些客栈只专门接待修士。
或许是因为往来均是名门修士,不论实际品姓如何,至少表面上大家都做的很好,所以一直以来和居民们也没有什么摩擦矛盾。
晚上,贺言竹回信师门,说明了今日发生的情况。
师长们让他留在茶溪镇好好调查,原本安排给他的事务会交由别的同门去完成。
第二日一大早,客栈外便一阵喧闹,呼救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贺言竹站在窗边往外看去,客栈外的街道上竟又出现了一个尸人花!但这次却不是芙蕖,而是淡黄的菊花。
娇嫩的花朵配上地下扭曲狂奔的四肢,以及随着奔跑而无力摆动的头颅,令人不寒而栗。
此刻它正追击着一个老头,老头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贺言竹正想出手,客栈里听到动静的其他修士已经从楼上飞跃而下。
一位少女红衣翻飞,手腕一抖,用力一挥,手中的长鞭犹如一条赤鳞红蛇猛然窜出,紧紧缠绕在菊花上。
她身后,一位少年扶起老头,将他带到了客栈内。
“咔呲咔呲。”
少女一惊,那菊花中央竟有一口森冷白牙在啃噬长鞭。好在她的鞭子也不是凡品,尸人菊花一时间没能在长鞭上留下痕迹。
她深吸了一口气,收回缠绕的长鞭,随后欺身而上,挥舞长鞭,鞭影层层叠叠包裹了尸人菊花。
待她停下,只见眼前只剩一根菊花茎杆,漫天淡黄的花瓣空中飘舞。
茎杆抖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化作黑烟,随花瓣一起消失。
下面坠着的挺直四肢开始伏软倒地,一具头颅向后翻折,喉间破了个大洞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贺言竹看向远处,眼前的画面开始向两边扩散,他的视线穿过街道,穿过住宅,将整个小镇尽收眼底。
此刻小镇上出现了两只尸人菊花,以及三只尸人芙蕖。
他内心感到几分不安,视线聚焦在三只尸人芙蕖上,看清头颅的那一刻不由寒了脸。
那正是昨天那三个少年!
幸运的是修士们出手及时,五只尸人花并未对小镇的凡人造成什么大的伤亡。
*
客栈大厅,众人神色严肃,就连常将笑容挂在脸上的赵初霁也嘴角下垂,紧皱眉头。
“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会从身体里长出花来呢?”黑衣修士纳闷地抱着头。
赵初霁道:“难道是什么蛊术或者诅咒?”
“有可能,但应该是有某种契机。”贺言竹道:“我的疑惑是如果是他们都碰过某种东西,或做了同一件事,为什么阿若他们三个会比阿鱼晚一天?”
众人低头思索起来。
贺言竹看向双手环抱胸前,斜靠在柱子上,显得有几分事不关己的薛无妄。
薛无妄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看向他,有些怔愣,嘴角匆忙勾起,道:“怎么了吗?”
“想听听你有什么看法。”
薛无妄沉吟片刻,道:“三位少年昨日没事,或许是回家之后才做了某件事,让他们今日异变成尸人花。或许可以去三位少年家中看看。”
贺言竹点点头。
他们兵分三路,贺言竹、薛无妄以及赵初霁来到了阿若家中。
阿若的父母是街上卖早食的,天蒙蒙亮就出发。
阿若父亲用粗糙的手掌擦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阿若昨日回来脸色便不对劲,我们劝他今日好好休息,但他非是不听。今早跟着我们一起来到了摊位上。”
“当时我在给一位顾客拿茶叶蛋,突然身后传来我家老婆子的尖叫声,我回头一看……”回忆起当时的场面,他说不下去了,冲他们摆了摆手。
他如今已是强撑着身子,积极配合只为找出儿子变成那副模样的原因。
他们老年得子,就这么一个孩子,突然离去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阿若母亲到现在都还瘫倒在床上,一直流泪。
“那我们问,你答吧。”考虑到身为父母的悲痛,贺言竹道。
“当时摊子上有多少人?”
“就我、老婆子、阿若还有那个顾客。”
“阿若……有伤害到你们吗?”
“那位顾客是位修士,及时制止了阿若。”
“阿若房间在哪,可以带我们去一趟吗?”
阿若父亲领着他们来到一处房间,房内布置简单,但很温馨。
贺言竹道:“你去陪陪夫人吧,我们今日在这里呆一晚。”
阿若父亲点点头,步履蹒跚地走向了另一间屋子。
他们上下打量房间,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屋内有一张床,两张凳子,夜深时分,三人面面相觑。
赵初霁提议道:“让言竹去床上吧。”
贺言竹正想拒绝,身旁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去床上吧,我和言竹坐椅子上。”
赵初霁疑惑:“啊?为什么?”
薛无妄虽是回答赵初霁,但却偏过头来,用那双深邃的双眸看向贺言竹,“言竹有洁癖,住客栈都是要换床单被褥的。”
哼,来这一套。
贺言竹内心冷笑一声,面上却做出有些松动的神色。
似是看到自己想要的,薛无妄颇有些满意地转正了头。
这演技,想骗谁呢?
谁料一个转头却看到对面赵初霁一副愧疚的模样。
“无妄兄才跟你相处了月余,竟然比我还了解你,我愧为你十年好友。”
贺言竹黑了脸,看来还是有傻子被骗到了,斜眼瞥他:“别来这套啊。”
薛无妄这时在一旁幽幽道:“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关注言竹了,才注意到的。”
“啊?”
赵初霁有些傻眼。
这……这是他想的那样吗?
赵初霁在床上盘腿坐下了好一会,都没有回过神来。
所以当初无妄兄让自己介绍言竹给他认识,竟然是这目的!?
为什么他有种自己种的大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感觉!而且这猪还是自己放进来的!
他眼睛眯起一条缝,偷瞄起不远处的薛无妄。
无妄兄长的一脸桃花像,感觉不是个值得托付真心的人啊。不行,作为言竹的十年好友,自己拒绝同意这门亲事!
薛无妄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感受着这股如有实质般的视线,泰然自若。
夜色已深,疏星淡月。
屋外一片安静,唯有没有闭紧的窗户被狂风吹的吱嘎作响。
直到一声巨大的撞门声传来,屋内三人猛然睁开双眼,急驰奔向主屋。
他们赶到时,两只尸人芙蕖刚好破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