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也只有江婶子和江大哥一起住，但是这两个人基本上白日都不在家，江婶子出去给人家浆洗衣服，江大哥在书铺里给人抄书，总之这两个人总是早上就出了门，晚上才回家。

所以这会大中午的，江家院子是锁着的，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因而剩下的两个包子，魏宜茂又拎回家了，下回再给江婶子和江大哥吃吧。

因为早上起得太早了，吃过午饭，魏宜萱和魏宜茂二人都觉得眼皮子直打架，两人都回屋睡下了，得好好补一补精神了。

等到魏宜萱醒来外头已经日落西山了，魏宜芳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待会魏老爹就要回家了，正好那时饭也快好了。

魏宜茂也恢复了精气神，等到自己老爹回了家，又又把他那说了两遍的今天早上卖包子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魏宜萱在一旁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魏老爹知道她们卖得好，心里也高兴，面上笑得嘴都合不拢，蹲着听魏宜茂讲话，连说了几个好好好。毕竟这包子卖得好，家里多了一份进项，不仅大家日子能过得舒坦点，还能存点几个钱。

大家伙聚在一起吃了晚饭，魏老爹也将阿娘的药端了进去，趁着魏宜茂又去巷子里找人玩了，来到厨房里头，姐妹二人正在准备明早要用的食材。

魏老爹瞧着两个能干俊俏的女儿心里也欣慰，但是想了想还是说道：“萱娘，我这有点钱你先拿去，或是琢磨点其他能卖的，或是打个太平车都行。”

“昨儿没拿出来是因为想瞧瞧你干得咋样，但你既然开了个好头，又有干劲，就好好往下干。过去，你没吃过这些苦，那时候在家里你娘身子还好，用不着你出去讨生活，嫁人了也是在家里养着。”魏老爹说着说着，总觉得有些心酸，总觉得虽然萱娘没说，但是她到了周家肯定是吃了不少苦的。

“总之你好好干，靠自己赚钱，总是比靠别人要来得好。”魏老爹从怀里摸出了一贯钱，“拿去用吧。”

魏宜萱和魏宜芳两人听着魏老爹的这一番话也都感慨的，当然对于魏宜萱而言，魏家人都挺支持自己卖吃食的，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魏老爹将钱递到魏宜萱的手里，然后又说道：“至于你弟弟，还是别让他跟着你一块忙这些，他日后还是要读书的，我连书院和夫子都快找好了。”

魏宜芳听了这话，倒是也不出意外，因为这话从前魏老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若不是家里攒不下来钱估计茂哥早就送到书院里去了。可是家里人除了魏老爹对魏宜茂的迷之自信，其他人都对这个坐不下来半刻的魏宜茂能不能读出来书充满了不确定。

因而魏宜芳没说话。魏宜萱也知道为什么魏老爹总是执迷这件事，这是自己年轻时未完成的梦想嘛！

魏老爹跟茂哥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读书了，然后一年年地下场去考试，可是直到成了婚有了萱娘，就连解试都还没有中！奈何那时候魏老爹的爹娘都双双去世了，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孩，魏老爹总算死了这条心，再不苦读了，收拾收拾去当账房赚钱养家去了。

等到好不容易有了茂哥之后，魏老爹觉得他那个死灰一般的心又活泛起来了，自己当不了进士，便是当个进士的爹也好啊！

这也是魏老爹对待魏宜茂不一样的地方，这是个儿子能读书，日后能当官的。

其余的时候魏老爹并不偏心，买吃的买衣裳买玩具总是家里几个孩子都有，不会额外地只对魏宜茂好。可是能读书能科考的魏宜茂在他心里到底不一样的。

魏宜萱看完了全书，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自己的这个弟弟似乎到最后也没有考中。不过这几日和他接触，魏宜萱觉得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真的很难想象魏宜茂安静下来写字的模样。

不过魏老爹的这份心总是不死的，还不如让他试试呢，若是不让的话，魏老爹心里指不定还对自己有怨言了。可若是就让魏老爹这么绑着魏宜茂去读书的话，不仅家里的钱被白白糟蹋了，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魏宜萱表面上点头答应道：“那好吧，不过阿爹你现在这样完全不行啊，茂哥他还不是整日疯玩，哪里有个读书的样子。”

“那你说怎么办？”魏老爹对读书人都有种莫名的崇拜，连带着这个曾经和举人周庭文相处了两年的大女儿说的话也信任了许多。

“自古那些高中的学子都是头悬梁锥刺股的，天没亮就起床了，晚上还得点着灯读书，就是连饭都忘记了吃。你说咱们茂哥做到这个份上了吗？”魏宜萱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魏老爹成功相信，周庭文那小子在家也一定是时时刻刻捧着书的。

“但，茂哥他还小啊，这么小就这样辛苦了吗？”魏老爹越说越小声，显然渐渐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天下学子千千万若是不从小就这样苦读，哪里有出头的日子？

最后对着魏宜萱“你自己说呢？”的眼神，魏老爹想了想终于狠下心来道：“那行，从今儿起，咱们就这么让茂哥用功起来！”

在外头趁着还有点光亮和宋喜桃赵丰年在巷子里头玩捉迷藏游戏的魏宜茂完全不知道自己今晚要面对什么，仍旧开开心心地玩。

等到天渐渐暗下来，天空似一块暗蓝色的绸布，各家孩子才被大人念叨着回了家，魏宜茂和小伙伴们散了场也回家了。

只不过来到厨房准备弄热水洗漱的时候，只瞧见爹和二位姐姐都没有走，都莫名其妙地对着自己看过来。

魏宜茂站在门边不明所以地回望过去，魏老爹坐在椅子上，紧锁着眉头，还在挠脸。大姐姐倒是看起来怪有点高兴的，对着自己直眨眼，二姐姐还是如往常那般严肃，瞧不出她在想什么。

反正这三人之间肯定有点什么，但是魏宜茂不大确定，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先探探口风：“爹，二位姐姐，你们在这干嘛呢？”

魏老爹双手拍膝猛地站了起来，似是下了决心郑重道：“来，茂哥，跟我去练字去”。

“现在？”魏宜茂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虽说往日里有时候魏老爹也会叫自己去练字去看书去，但是他每日早上出门晚上回来哪里有时间看着自己，所以魏宜茂总是口头上答应但是实际上是糊弄两下就完了。

可是现在……“这会都该睡觉了，咋还要练字啊？”魏宜茂觉得这三人真是奇奇怪怪，“点灯不费钱啊？而且我明早还要早起和大姐姐一起去卖包子，是不大姐姐？”

话虽是这么说，但魏宜茂心里还是有些发毛的，因为一向对自己怪和蔼的魏老爹，每次自己说话耍宝他都和颜悦色，但是现在他还是板着脸，有点吓人。

“明儿你不去了，让你两个姐姐去，你就在家练字看书。”魏老爹不动如山，对着如往常般嬉笑的茂哥丝毫不心软，“明儿回来我要看见你写完五篇大字。还有你两位姐姐也都会看着你的，别想偷懒。你今晚就得先写两篇出来。”

魏老爹被魏宜萱说动了心，也是，想要高中哪能不从小就开始吃苦，往日里自己总下不了狠心，但是，对他狠一点才是对他好。

魏老爹揪着魏宜茂去了屋子里头，魏宜萱和魏宜芳就站在院子里瞧了一会，果然不一会就点起了一盏油灯，然后就是魏宜茂坐在桌子前的影子映在了窗前。

下面的事两位姐姐可管不着了，要是魏老爹能真让魏宜茂转了性也行，但估计就是很难了。于是两人回到厨房里头，先把明日要用的食材都一一准备好，再赶紧去睡觉吧。

第二日差不多还是梆子声一响，魏宜萱就起来了，而后魏宜芳也是如此。两人一个剁馅调味，一个烧火打下手，再一起包包子，然后上锅蒸。

正当一切准备就绪时，只听见悄咪咪的脚步声，原来是魏宜茂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也起床了。他一边偷摸望着主屋的窗子，一边悄声说话：“大姐姐你等等我，我刷牙洗脸很快，今儿我还是和你一起去。二姐姐你在家歇着，照顾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