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许悠带着灿灿飞去北陵。
这是灿灿第一次去北陵，听说那是爸爸的家乡，他一路上都格外激动。
许悠担心小朋友在飞机上吵闹，特地带了些益智玩具和零食放在包里，方便随时安抚他的情绪。
出乎她的意料，灿灿不仅没有哭闹，还主动帮忙安抚隔壁大哭的小弟弟。
下了飞机，来接他们的人是顾国强的秘书。
许悠之前曾经见过他。
当年在“顾氏集团”的大门口，正是他认出了许悠，把她带到了“顾氏”顶楼。
“杨总助，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杨鸣笑着从许悠手里接过行李，放在后备箱里。
“这就是灿灿了吧？”
杨鸣伸手摸了摸灿灿的头发，笑得慈祥。
他的年纪跟顾国强差不了多少，又看着顾景延长大，看见灿灿难免亲切。
“对”
许悠笑着拉灿灿跟杨鸣打招呼。
灿灿平时见到陌生人偶尔还会有些害羞，今天不仅没有胆怯，还主动跟杨鸣打招呼。
惹得杨鸣忍不住要给灿灿塞红包，被许悠笑着拦下。
“景延现在在俱乐部里训练，没办法过来，顾总和夫人已经在饭店等你们了，我现在送你们过去。”
杨鸣抱灿灿坐上车，车里已经被细心地安装上儿童座椅。
来北陵的飞机上，许悠跟灿灿讲了这次过来的缘由。
听到要见爷爷奶奶，灿灿开心极了。
反倒是许悠一路忐忑，脸上没有什么笑容。
车子停在距离“TRK俱乐部”不远处的私家小厨。
许悠听过这个地方，据说是会员制，能进来的人大多是有身份的人。
即便她在北陵城生活了许多年。
这样的地方，她也并没什么机会能进来。
车子缓缓停下，许悠和灿灿刚一下车，酒看到站在附近等待他们的杨芳华和顾国强。
“终于到了，路上没堵车吧？”
杨芳华率先开口。
她长得极美，时光不仅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丝毫印记，反而给她增添了些许韵味。
顾国强推着杨芳华又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余鸢和灿灿一米远的地方停住。
“没堵，一路上还挺通畅的。”
许悠笑着回应。
杨芳华慈爱地看着面前的灿灿。
“这就是灿灿了吧？”
她又自己按动轮椅遥控，向前移了一些，好能伸手触到灿灿。
“是，灿灿，这就是爸爸的爸爸和妈妈，叫爷爷奶奶。”
许悠轻轻拍了拍灿灿，示意他打招呼。
“爷爷奶奶好，我是灿灿。”
灿灿大大方方问好，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杨芳华的轮椅。
顾国强笑着走过来，弯腰摸了摸灿灿的小脸，又拉着他去摸那轮椅。
“喜欢奶奶的轮椅吗？”
“喜欢，奶奶的轮椅是电动的，就像我的遥控飞机一样。”
不知是不是血缘的缘故，灿灿今天似乎并不怕生，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顾景延那样。
“那一会儿要不要试试？”
“好呀好呀。”
“我们先把奶奶送进屋好不好，然后爷爷陪你出来玩轮椅？”
“好”
顾国强转头笑着跟许悠说。
“走吧，我们先进房间。”
许悠压制住内心的异样，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
到了房间，许悠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原本古香古色的包厢里，此刻堆满了玩具和卡通装饰。
不知是不是提前做了功课，房间里装饰了不少灿灿最近喜欢的“奥特曼”元素。
“哇哇哇，妈妈，你快来看，有奥特曼唉。”
灿灿小跑过去，抱着一个奥特曼玩具爱不释手。
他左摸摸，右看看，一双眼睛简直快要看不过来。
顾国强走过去，蹲在地上陪灿灿一道拆礼物。
杨芳华笑着拉许悠坐下。
包厢里专门留出一块区域没有放椅子，方便杨芳华入席。
许悠小心推着杨芳华到那片空位，才又自己落座。
“本来我跟你叔叔刚开始是准备给你们在家里接风的，但家里离这边太远，景延赶不过去，所以就先在这边简单招待一下。”
虽然口里说着简单，许悠看得出来，他们已然用了心。
“已经很好了。”
许悠笑笑。
她转头看着一旁手忙脚乱的灿灿，小小的人儿已经被礼物包围。
顾国强陪在灿灿身旁，灿灿指哪一个，他就拆哪一个。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身边的玩具包装已经堆成了小山。
工作人员中间过来了一趟，将包装收走了一回，给他们腾出一些玩耍空间。
灿灿看中一支奥特曼电动声光枪，扣动扳机打到墙上，竟然出现了奥特曼的投影。
顾国强在旁边指导他，怎么按才能更换奥特曼投影。
一老一少，温馨又和谐。
许悠看着记忆里那个威严的顾氏总裁，只觉得有些遥远。
“你叔叔听说灿灿的消息，原本是准备去南浔的，最后还是小延把他拦了下来，说过两天你会带孩子来这边。”
许悠低头笑笑。
“原本就应该让灿灿来探望您二位的。”
手背覆上一层柔软，许悠心里一惊，是杨芳华的手覆了上来。
“灿灿长得很好，这些年你一个人辛苦了。”
许悠心头一热。
一旁，顾国强发现了电光枪还可以喷水雾，带着灿灿出门接水。
喧嚣的房间一下子安静起来。
许悠想起几年前，“顾氏”顶楼的场景。
她张张嘴。
“阿姨，对不起”
面前的人先是一愣，又随即反应过来。
“是因为当年的那个承诺吗？”
许悠点头。
当年是他们将她拉出万丈深渊，可她却没能够守住承诺。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道歉。
杨芳华笑了。
“傻孩子，其实你不用道歉的，这么多年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景延，是他一直在不停地找你。”
许悠抬眸，眼神清明。
“可毕竟，我私自生下了灿灿。”
既然决意离开，就应该离开得彻彻底底，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藕断丝连，斩也斩不断。
更何况，顾家不是普通的家庭。
女生偷偷生下孩子，事后带着孩子回来讨要名分和钱财的事情，在豪门世家里并不少见。
许悠不想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
可是如今……
杨芳华笑着给许悠倒了杯茶水，放到她面前，才温柔地开口。
“灿灿的事情，你就更不用道歉了。”
许悠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当年我曾去医院里看过你的妈妈，亲耳听到你们的对话。”
许悠一惊。
“我们的对话？”
当年陈瑜在医院住的时间不算太长，手术后不久就离开了北陵。
许悠也从没在医院里见到过杨芳华。
杨芳华点点头，轻叹一口气。
“当年听说你妈妈生病住院，我去病房里探望，刚好听到你和你妈妈关于要不要打胎的谈话。”
记忆在疯狂回溯。
许悠还记得那个时候，陈瑜刚刚做完介入手术不久，她因为连日劳累晕倒在住院部走廊。
当时她以为是低血糖，并没有在意。
可后来一天接着一天狂吐，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
后来趁着出门买饭的功夫，许悠去了附近的药店，一连买了三四种验/孕/棒。
回到病房，她把饭菜递给陈瑜，强忍着反胃冲进卫生间。
她从包里将那几种验/孕/棒全都拿出来，一一进行检测。
不出意外。
所有的结果都显示，她怀孕了。
看到验/孕/棒上面两条杠的那一刻，许悠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也没有打算生下这个孩子。
所以得知结果的第二天，她便给自己预约了人流手术。
那个时候，陈瑜已经恢复地差不多。
许悠原本打算再过一周接她回家，她已经提前租了一套小房子。
然后借口学校有事去做手术。
可天不遂人愿。
陈瑜无意间发现她包里的流产手术同意书，这才得知她怀孕的消息。
许悠依旧记得，那一天陈瑜坐在床头沉默了半天。
一直到天色完全变暗，她才将视线对准许悠。
“悠悠，留下这个孩子吧。”
那是得知消息后，她对许悠说得第一句话。
刚开始时许悠并不同意。
那个时候，她没有再多心力再去应付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也不想再跟顾景延产生任何联系。
可陈瑜铁了心地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甚至不惜拖着病重的身子，亲自下跪求她。
“我妈说的话，您都听见了？”
耳边响起门外灿灿欢快的笑声，许悠只觉恍如隔世。
“听见了。”
杨芳华看着许悠，脸上的笑意不减。
“换作我是你的妈妈，或许我也会选择让你把孩子留下，毕竟那个时候，这个孩子，或许是你留在这个世间唯一的希望。”
许悠偏头看向杨芳华，鼻头一阵酸涩。
“再说了，孩子的出生决定权本来就在你的手上，是你忍受了十月怀胎的痛楚，也是你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换来的孩子。”
“我和国强没有权利决定孩子的命运，就连景延，也没有资格埋怨你一句。”
眼睛渐渐凝起水雾，模糊了许悠的眼睛，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杨芳华伸手拿过来桌上的纸巾，抽出几张送进许悠手里。
“那个时候呀，我既盼望你能留下这个孩子，又担心小延年龄太小，承担不起做父亲的重任。”
“幸好，你没有放弃灿灿，小延他也成长为一个称职的父亲。”
许悠点点头，嗫嚅道。
“他是一个好爸爸。”
杨芳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底温柔地能化出水。
“前两天，我问小延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他一直不肯回答，作为孩子的爷爷奶奶，我们自然是希望他能有个圆满的家。”
“但我们尊重你们的决定，无需顾及当年的承诺，你们能走到哪里，就交给你们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