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缘分,叶山儿给新生的小焜烨取名为安烨。他总是能在玹羲的怀中感受玹羲的温暖与笑脸,自然非常开心。他时常瞪着大眼睛看着玹羲,心里呼喊着:“玹羲,玹羲,我是焜烨啊!”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地嚷嚷,在玹羲听来始终只是一顿哇哇乱叫,换来的只会是叶山儿的一口奶水或者一碗米汤。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上神的神元被放到鹤鹿瓶后,神识就被这瓶子封印住了,而自己眼下只是一介婴儿之躯,连说话都困难,更别提想办法为自己解除封印了。焜烨眼下能做的只有等,等自己长大些再想办法。他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耐着被叶山儿、玹羲等一众妇人对自己挤眉弄眼,甚至动手动脚,还要努力微笑回应,因为哭闹换来的可能是叶山儿夫君安赫拉的一顿怒吼。
好不容易熬到了能开口发出几个单音节,小安烨不叫妈也不叫爸,天天“羲……羲……”地叫个不停。叶山儿笃定这孩子与神女有缘,决心好好培养。
这好好培养可不是白说的,小安烨一岁便开始有师傅教授诗书礼仪,两岁便被父亲扔上了马背,三岁便开始研习武艺和军事战略。而这些本就是焜烨之长,他展现出来的天赋让整个昌业城震惊。唯一让他苦恼的仍然是这副儿童的躯体,弱小的身躯实在无法帮他做到想做之事。
小安烨三岁时,终于有了些许的行动自由。一次玹羲来家里探望,他发了疯似的将玹羲拉到院子没有人的角落,若他不是个三岁孩童,恐怕这无礼的举动早已被父亲扇鞭笞了。
小安烨趁着四下无人,急吼吼地对玹羲道:“玹羲,玹羲,我不是什么小安烨,不对,我也是安烨,但我的魂元是焜烨的,我是焜烨啊。”
一听这话,鸿一坐不住了,可不能让这小孩坏了自己的大事。他奋力突破了玹羲灵力的压制,在玹羲体内发声道:“不要相信他,天阶已断,天界之人眼下不可能来到下界,除非他是从诛仙台跳下来的。如果那样,那他也应该跟我一样魂元尽散了。”
玹羲不以为然,没有理会鸿一。许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焜烨”这个名字了,突然听到心里有些波澜,发现自己心里对焜烨的怨念可还没有消解。她不懂为什么焜烨会丢下自己跑回天界,就算当时是天命难违,那后来呢,他竟然就这样对自己不管不顾了。
可玹羲看着小安烨这副天真活泼的面孔,实在是生不起气来,她笑道:“小安烨,虽说你的生世有些神奇之处,可也不要发疯乱认上神身份呀,这对你可没有半点好处。”
这话不仅让鸿一闭了嘴,也把焜烨下面要说的话给哽了回去。焜烨心里埋怨,折青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自己跑了,眼下自己这个三岁小孩,必然说什么玹羲都不会相信的。就算想要去玉山找折青帮忙对质,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来说那也是登天的难度。焜烨只能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退一步说,能在玹羲身边也算好的,日后再找机会。
后来的日子里,焜烨只能安心做好小安烨,每日勤奋读书,习武,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但又和那时在西炎不同,叶山儿干练但温和,而那时的父亲母亲更为严苛;且眼下自己还有八个哥哥,各有各的擅长,都是人界不世之材,无论他们所在远近,听说小安烨的诞生,总会回家探望。且每个哥哥都十分宠爱这个可爱的弟弟,会给他讲故事,买好吃的,还带他四处游玩,无论什么人想要挑衅安烨,总有哥哥护在自己前面,似乎没有任何神力焜烨现在也不会受半点委屈。这份温暖焜烨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开始甘之如饴,也逐渐适应了小安烨的身份。
唯一让他苦恼的是自己还是始终无法向玹羲表明身份。随着安烨的身体一天天长大,玹羲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时常到家里来与自己嬉笑玩闹,且对安烨期待有加的安赫拉和叶山儿也为他的成长安排了诸多事务。且玹羲公务繁忙,时常奔波于各处,安烨与玹羲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这些年来,昌业城的农耕、蚕桑、植棉,放牧都在玹羲的安排下重新繁荣起来,因此这里也吸引了更多的商人和旅行者。在鸿一的催促和引导下,玹羲将散落在四海八荒的众多九黎族重新聚集到了昌业城。
城主叶文贞、大祭司安赫拉都对进攻中原四帝君城之事心折首肯,在重整军队上更是当仁不让,愿全权听命于玹羲 。叶文贞甚至扬言:“吾父一辈不甘居于此地,苦于无力,而吾辈终有机会主宰大荒,实乃我族之幸。”
一次,叶文贞在昌业城的学堂里亲自向九黎族的少年们授课,讲述自己对四海八荒各城池部落的真知灼见。学生们对于这堂课倍感荣幸。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堂下竟有一少年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一次,自顾自掏出了一卷绢帛,全程低着头在上面描画着。当叶文贞讲得兴致正高时,此人更是一个劲地摇头晃脑,似乎对城主所说不屑一顾。叶文贞让这少年抬起头来回话,少年压根就没理会。
叶文贞知道自己毕竟是一届凡人,去过的最远处也不过就是西炎,就连东海都未曾到过,这长篇大论只是凭着自己从昌业城的商贾和旅行者口中得来的信息,加上自己的想象与分析才串联了起来,总规有些心虚。但想来这些学识对初出牛犊的少年们来说应该毫无破绽才对,怎么会有人冷眼相待,这让叶文贞很是不解。
丢了颜面的叶文贞走到少年面前,想看看这少年究竟是何来历。他低下头瞧了那少年一眼,气急败坏道:“我倒要看看这昌业城内哪家的少年如此不懂礼数。”这一折腰探头,让他更生气了。“安烨……怎么是你!你这孩子真是被父母宠坏了呀,在学堂还如此放肆,目中无人。我今日要罚你,重重地罚!”
安烨抬起头来有些不明所以,指着案上的绢帛道:“城主舅舅,你别急,这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什么?还礼物。”叶文贞往桌上一看,一时竟然惊得说不出话来。“安烨,你……你竟然把整个大荒的堪舆图都画下来了!”
焜烨可是当了不少时间的神武上神,对三界可谓了如指掌,当然知道叶文贞的半瓶醋,可他也不能太高调,于是道:“我就是把城主舅舅的话和我在书籍里读到的内容结合了一下,便有了这张堪舆图。本想当做舅舅生日的寿礼,既然舅舅问到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送给舅舅吧。”
也巧了,这时玹羲走了进来,整个堂内瞬间安静下来,纷纷躬身拱手向这位九黎新族长行礼。玹羲径直走到安烨的桌案前,看着这张堪舆图道:“小安烨确实才智过人,放在这学堂屈才了。你可愿拜我为师,日后也能更好地护着昌业城。”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这话让焜烨喜出望外,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地跟在玹羲身边了。
“好,那你明日就搬到城主府的别院来吧。”
一开始,玹羲还有些不习惯,毕竟自己也没当过人师,又顾及安烨的凡人身份,实在不知道能教他些什么。军务、政务忙里忙外,还要应付鸿一时不时对自己发起的精神控制,所以总是忘了别院里还有这个徒弟的存在。
好在焜烨与从前的神武上神比,脸皮厚了不少,只要一有机会便如影随形地跟在玹羲身后。
收徒弟的话已出口,也容不得玹羲反悔。一天,玹羲把安烨叫到身边问道:“安烨,你天天在这城主府中闲逛也不是个办法,你说说,你想从为师这里学点什么?”
安烨立马答道:“师傅,我仰慕你已久,你教我什么我都愿意学,只要师傅不要抛弃我。”
玹羲想了想:这小子博学多才,日后若是想要成为军中栋梁,必先习武。于是道:“安烨,你过来,扎个马步我看看。”
“好!”安烨右腿一迈,身体稳稳地定在玹羲面前。虽然他从小没受过正经训练,但这刻在焜烨骨子里的东西即使换了一副身躯也能摆得极其标准。
玹羲看了看,夸赞道:“你倒是块习武的料子……来,站过来,再踢个腿看看。”
安烨自信地想要在玹羲面前表现一番,来一个旋风腿接竖叉。只听“哎呀”一声,安烨仰面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焜烨的神识还是高估了安烨的身体,没练过的腿着实没有柔韧的筋骨。
这一摔让玹羲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你爹娘还是太宠你,行,我看这样,你就每日压腿五个时辰,半年后我们再正式开始。”
这下好了,玹羲师傅当了,也摆脱了跟屁虫,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安烨所在的别院。
哭笑不得地安烨在床上躺了几天才能下床,心里叹气道:“这下可好,几百年没干过的枯燥活,现在又得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