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才文羲看到了殿外的焜烨。等着仪式结束,将母亲扶到房中,又坐在床边等母亲熟睡后,她才拖着哭红的双眼到院中去寻焜烨。可焜烨和玄心都没了人影,文羲猜想焜烨大概是来寻妹妹的,是自己想多了。
她刚想回房便被闪现的焜烨拦住了,大声叫道:“文羲!”
看到焜烨文羲忍不住扑倒他怀中伤心地哭了好一会儿。“你究竟去哪儿了?”
焜烨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直愣愣地站着让文羲靠住,看她心绪缓和了些便问道:“文羲,你父亲身体康健,为何会突然去世?”
文羲斩钉截铁道:“定是被周子胥害的。”
“此话怎讲?”
“周子胥说父亲是出征诸城时遭敌军围困,临阵脱逃,丢下大部队才会被人偷袭而亡。但我不信,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周子胥不仅污蔑父亲,我甚至怀疑偷袭父亲的机关暗器也是他安排的。”
“你有证据吗?”
玹羲摇摇头:“我和玄心本想到国师府上去一探究竟,可我连文惠的面都没见着。”
“那你如何能断定?”
文羲抹了抹眼泪道:“父亲年事已高,平时都穿着金丝铠甲,中箭之处也并非要害。而且他擅长谋略,战场上通常坐镇后方,不会轻易上前冲锋陷阵暴露软肋。你看,我在父亲的尸身上找到了这个。”说着文羲掏出一段黑箭。
焜烨心里一惊:“这箭上有魔气,射出此箭的法器像是归墟之火所炼。难道周子胥修归墟之力,那么他的傀儡机关术多半与幽都城的有关。”
“那准没错了,我让裘因调查过,周子胥根本不是什么皓月城城主的儿子,他就是一个幽都抛出来的逃犯。”文羲还没从失去父亲的悲痛中缓过来,哭诉道:“我不管是人是魔,我要为父亲报仇。”
此时焜烨是冷静的,也许文羲此生可以不惧怕自己的生老病死,但爱别离、怨憎会或许就是她的宿命,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在顺应天命的前提下让她少遭受一些痛苦。
焜烨伸出手臂,让玹羲枕在自己的肩头尽情地释放着心中的悲伤与不平,待她稍微冷静下来后道:“文羲,你安心陪伴母亲,把周子胥交给我来对付吧。”
此时玄心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用传音术法在焜烨耳边道:“焜烨上神,你可不能随便插手人界之事,否则是要受到天罚的。”
焜烨也用传音术法回道:“如果周子胥与幽都有关,那就不算人界之事,凡人入魔也归神武殿管。”
玄心愉快道:“这么说我也可以出手咯?”
焜烨瞪了她一眼,央求道:“小祖宗,我求求你回家去吧。”
玄心噘着嘴道:“不嘛,我要陪着宣公子。”
焜烨脑袋都要炸了:“什么?那个老婆跑了的宣明玉?跟你有什么关系?”
哪知玄心直接大声道:“我喜欢他呀。”
在一旁的文羲也听得目瞪口呆:“宣明玉对陈七七那可是情根深种,玄心,你可不要犯傻。”
“我又不要他为我做什么,不用担心。有句话不是说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要是那至死不渝的,也不枉我为他心动。”
焜烨听着文羲这些话权当小孩儿的玩笑,小声对玄心道:“天帝陛下为你我指婚之时,倒没看出你有如此海枯石烂的气魄。”
玄心反问道:“若是我当时坚定不移,你现在还能自在地站在这里么?”
焜烨闻言不再挑衅,转头看着文羲。
兄妹二人说着悄悄话,文羲看在眼里也无话可讲,等两人消停才道:“不劳焜烨公子和玄心妹妹费心了。待我找到周子胥通敌的证据,让国君来处置他,这样也好还父亲清白。”
焜烨回道:“周子胥能走到今天绝非大意之人,想找到他的罪证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过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找不到他通敌的证据,那就给他制造出个证据。”
“怎么说?”
虽说对于玹羲来说凡体肉身的结束只是另一段新生的开始,但焜烨不想文羲犯险,若是带着如此仇怨归去,那玹羲何时才能真正走上天神之路。于是焜烨坚持道:“你就等着看吧。”
玄心在一旁道:“焜烨上神,你现在好像变了副模样。”
焜烨笑道:“这难道不是成长了么?”
玄心摇摇头:“我可不想你变成玄寂哥哥那样,会让人觉得害怕。”
焜烨摸了摸玄心的脑袋道:“放心,西炎家世代忠诚,做事光明磊落。我只不过学会了主动出击。”
看着焜烨和玄心亲密无间的样子,文羲心中还是泛起了一阵酸楚,忍不住道:“还是不劳烦焜公子了,父亲之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玄心看出了文羲的情绪变化,安慰道:“文羲,你要相信哥哥,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他说交给他,你就放心交给他。”
文羲什么也没说,告别两人后独自去了裘因府上。
“裘因,我让你找的那本《傀儡机关术》你可有找到?”
裘因递给文羲一沓书简道:“这是我潜入祭坛偷看后默下来的。”
文羲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脸:“太好了,既然周子胥说这是天赐之物,那杞莱国就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如果我们能找到暗杀我父亲的法器,对照此书是不是可以证明那是周子胥所造。”
裘因点头道:“那我亲自去一趟杞莱国,潜入军营看看有没有线索。”
过了几日,裘因带回一个匣子:“文羲,我找到凶器了。”
文羲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黑铁所造的弩箭,她疑惑道:“这看起来只是一把做工精良的铁器,你怎么知道就是它。”
“它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弓弩,这是一把黑铁魂弩,的确如焜烨所言,这是一件魔器。”
“你在何处寻得此物?”
“我混入了杞莱国军营,这是里面一个管军备之人带我去诸城黑市上买到的。据说无论射中何处,这箭上的魔气都能侵入心魂,中箭者就如中毒一般必死无疑。”
“那我明日就带着它去见国君。”
裘因拉住文羲道:“且慢。”
“你是担心国君一叶障目不相信我。”
裘因点头道:“对,现在的国君对周子胥是又倚仗又害怕,哪怕他相信你,也未必会承认。只有生死攸关之事国君才会重新考量。”
“那以牙还牙,让国君真正见识到周子胥控制这些武器和傀儡的威力。”
“用此弩刺杀周子胥?”
文羲摇了摇头:“不,用它刺杀国君。”
裘因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道:“我的命是文羲姑娘救的,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文羲用手扶住裘因的手臂抚了两下道:“我不是让你真的去刺杀国君,只要制造出刺杀的氛围,让国君见识到魂弩的威力即可。到时我再让宣明玉揭发魂弩来源,到时人证俱在,不容国君不认。”
“我懂姑娘的意思了,交给我。”说这句话时裘因似乎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文羲忧心地看着裘因,说了句:“千万小心。”
裘因从小习武,在凡人里身手算是不错的,他找了个国君参加国师祭祀仪式的机会偷偷藏在了祭品桌下,等候着适合出手的时机。
可没想到,仪式开始后,还没等到裘因出手,大殿内便起了异样,瞬间暗箭四起,傀儡横行。一个声音喊道:“国师,你要造反呀?”
周子胥也很懵,自己确有杀国君之心,但这显然不是他的计划,那又是谁操控了自己的傀儡。
裘因也不明所以,索性趁乱放出魂弩,黑铁箭恰好射中了一个周子胥派在国君身边的细作,那人应声倒地。
国君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此人伤口冒出黑气,整个人满脸痛苦地死去。吓得他瑟瑟发抖,赶紧往后退。
放完冷箭的裘因本能地站出来护在了国君身前,让国君稍微安下心来。
可被归墟之力炼化过的傀儡哪里是凡人能抵挡的,殿内场面一顿混乱,惨叫声此起彼伏。
正在这时,一把长剑从天而降,三下两下就把傀儡杀得一个个四分五裂,逐一倒在地上。随后此剑向着周子胥的心尖一剑刺去,周子胥根本来不及闪躲,鲜血咕咕地冒了出来。
殿外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周子胥乃魔域之徒,蒙蔽淳于国君,轩辕剑代神武上神收之。”
说完轩辕剑与周子胥的尸身以及地上的傀儡残余都消失在了殿内。
国君震惊之余庆幸道:“感恩神武上伸救吾于为难,从今往后,神武上伸就是淳于国的主神,各城池从今往后必要兴建神武庙,不得违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对着门外跪地道:“感恩神武上神!”
天空也忽然由阴转晴。待国君心情缓和,宣明玉走到方才被裘因射杀之人身旁,蹲下仔细检查了一番,拔出他身上的残剑对国君道:“国君在上,此箭与文武侯所中之箭一模一样,看来诸城失手也是国师的手笔,文武侯是被冤枉的。”
国君暴怒道:“国师究竟想做什么?吾真是被他骗得好惨。”
裘因回道:“幽都势力扩张,或许是想挑起我们和杞莱的矛盾,以便找时机同时吞并。日后还需多加防备。”
“幽都城真是可怕的存在,希望天界众仙神能够看到。”
焜烨和玄心来到文府,文羲变得有些生疏。她似乎感觉到了焜烨身份的特殊,只道:“焜公子,裘因已经来过了,母亲和我感到十分欣慰。辛苦了!”
事已至此,焜烨似乎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好,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文羲没有留他们,只道:“母亲身体有恙,我就不送二位了。”
出了文府,玄心不解:“文羲看起来好像并不开心。”
焜烨摇了摇头:“似乎是。”
“周子胥伏法,父亲沉冤得雪,不是应该开心么?”
焜烨不懂,两人就这样回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