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她家那天，季辰延把自己从头到脚仔细地收拾了一遍，一丝不苟之中透露着不动声色的隆重。
而且，早起的季辰禹发现自己放在共用浴室里的发胶没了。
季辰禹的太太也是爱美人士，为了给自家老婆让空间，季辰禹才把自己的发胶放在外面浴室的橱柜里的。无异味持久定型的好发胶啊，怎么没了？
季辰禹缓了一下，醒过神来直接在季辰延的房间里抓到现行了。
一开门季辰禹人都愣住了。
季辰延……他……在抓头发？？？！！！
“早啊。”季辰延心情很好地跟季辰禹打招呼，对着镜子打理头发。“借你的胶水用用。”
这几天已经被“置换”了不少好东西的季辰禹欲哭无泪，这回家的还是季辰延本人吗……虽然那张长得让他嫉妒的脸是如假包换，但是……换系统了吗……
“不好也随便……”季辰禹胡乱答着，想到自己当年第一次上门见丈人丈母娘比季辰延还要紧张，前一天晚上都不敢睡觉生怕起晚了，震惊的心情也就得到缓解了。“你别紧张啊，你……”季辰禹本来想作为过来人叮嘱他几句的，可是想来想去季辰延平时待人接物也没有硬伤……“反正大方自然就是了，有你的脸在，外形已经满分了，你就多展现内在吧，诶反正你气质也不错，别紧张啊，别紧张。”
季辰延乐了：“谁紧张？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季辰禹：“我哪有！”
季辰延依旧淡淡的。“这不就是了？”说罢，他重重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自信点，我没丢过人。”
到了倪南发的定位位置，季辰延刚想打电话给她，她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敲他副驾驶的车窗。
季辰延会意，开锁让她上来。
今天他开的是当初送倪南去机场的那辆锐界，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怎么发的定位是在这里？”在路口？
倪南笑着系上安全带，说：“这不是怕你直接过去紧张嘛，我先给你预习预习。”
季辰延：“……可以不用。”
“是吗？”倪南也就是找个借口先单独见他一会儿，他不需要才正好，不然她还得编一下。“那好，走吧小季同学，前方路口右转，到达目的地。”
季辰延摸了摸她的头，发动车子。“走。”
因为还是在春节期间，所以季辰延不仅备了礼，身上还准备了一沓红包——怕上门的时候有小孩子在，礼数不周。
倪南出来接他的时候穿着羽绒服，到家了脱下来他才看到她今天穿的是裙子，还是简约低调但是不失气质的针织修身长裙。这是他第二次看她穿裙子，也是难得见她全妆，比上一次去接她从应酬回来还要再明艳动人。
漂亮，明媚，简约，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她不喜欢色彩太繁杂的搭配，如此穿搭，反倒是更好展现了她的动人之处。
“你今天很帅啊。”倪南进门的时候悄悄在他耳边夸赞道。她的眼睛清亮清亮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季辰延下意识抚了抚她的背。“你今天也特别漂亮。”
她高兴地笑，拉着手上提着礼物的他跟出来迎接的父母介绍。
早知道倪南的男朋友要登门，倪家父母特地在家等着，但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叔伯们不约而同地登门来瞧倪家老三这位特立独行到堪称典型的传奇女儿带回来的传奇男友。
相比倪南自认的五花八门的职业路线，季辰延的履历可就漂亮得不得了了。
来人太多，他没展开说家里的情况，但这也不重要。只有能力不咋地的人才会拿自己的家世说事，往往这种人的家世也很不咋地。
无须她提点，季辰延各方面都应付得滴水不漏，虽然话不多，但是已经得到了众长辈的一致认可，同时倪南也收到了众同辈齐齐艳羡的目光，而小辈们就更不用说了，收了红包自然是什么都好。谁能想到倪南这么一个完全偏离长辈规划路线到外面闯来荡去的奇女子竟也钓回来一个光芒闪闪的男朋友呢！
众人暗自感叹完缘分天注定之后又各有心思，早早做主将女儿嫁在本地的婶婶眼都要红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婶婶悄悄和二伯咬着耳朵：“这男方家里肯定也是厉害，倪南这要嫁过去，少说也得是高攀，这家庭地位……还是咱们女儿好，门当户对的。”
二伯听了直皱眉：“真门当户对也没见你多满意，人孩子自己有能力你又不高兴。大过年的少说点吧，看你就是酸的。”
婶婶白了他一眼：“就你旁观者清。”
……
前途呢，是自己闯的，路也是自己走出来的，这人更是自己谈上的。且说前些年在国外漂着也没攒太厚的家底，她回来的时候照样也是有自信不输人的，更别说现在，更是有底气。
不是因为季辰延，是因为她自己的“翅膀”硬了。只有自己争取来的赚来的东西，别人夺不走，才能称之为底气。
“行啊你，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趁季辰延喝茶润口的空档，她凑过来低声调侃道。“应酬得可以。”
季辰延笑容浅淡，他没觉得自己是能言善辩的，只不过都是以前创业所需锻炼出来的而已。“我没觉得是应酬，他们是你的长辈，我是晚辈，这是应该的。”跟不得不应付的人你来我往才叫应酬，今天虽然也是不得不过的一关，但根本性质不同，他没有把二者相提并论。
这首次登门非常顺利。
晚上亲人们都各自散了，倪南一家跟季辰延一起到外头去吃饭，地方是季辰延订的，包厢，方便说一些白天不方便细聊的话。
都是交代家里情况的话，倪南已知内情，也就没听细，反而是认真地吃着饭。
“这么说，你和倪南是在过年前认识的了？”倪南父亲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也不长啊……“你们双方相互了解得如何？”
“挺好的。”季辰延看了看倪南，后者给他眨了眨眼睛，他会意颔首。“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先前也认识，但不熟，后来有了工作接触才渐渐走近的。”
倪南笑着点头，配合着他的话。
拜托啊，这才是真正的“审判”，白天人多眼杂的简直就是影帝影后飙戏现场……唔，好像现在也差不多。
“小南工作很认真，也很负责，一个人中流砥柱，上管对接沟通，下接统筹策划，跟她有接触的公司的同事都很钦佩她的工作能力。”季辰延顺着往下说了说，坐实两人的感情基础。
这是倪南跟他串通好的，该说什么不要说什么，要让客户接收到关键信息，更要适当地符合客户的接受程度。
倪南妈妈听完眉开眼笑的，接过话来：“没想到这孩子自己还是争气。小南这些年走南闯北成习惯了，也不是会照顾人的性子……”
倪南想开口，季辰延在桌子底下按住了她的手，礼貌地打断道：“原先我也这样以为，但是跟倪南在一起之后深入了解她的工作才明白，导演要负责的不仅仅是拍摄和团队的运转，后勤保障、关心下属也是要兼顾到的。上回不经意听到她在开会，还在强调要让大家多带衣服和便药。我不擅长这些，但我知道，这只有细心的人才能做得来。”
倪南叹了口气直摇头，反手按住了季辰延的手，自己来说：“妈，您这话说着真是，当面拆我的台，辰延还在这儿呢。你还是别说我了，夸他吧。”
她第一次这么称呼他，季辰延忍不住又偏头看了她一眼。
要不是怕二老接受不了，我至于编这么多台词来扮演新时代好青年吗……倪南腹诽着，提醒自己别露馅儿。
“哎呀，孩子自己的缘，都是运气造化，咱们也就替女儿把把关，别管那么多。”倪南爸爸出来打圆场。“快夹菜啊，你们再不吃都要被倪浩吃完了！倪浩你也是，怎么光吃饭……”
倪浩就差含泪哭诉了，点头如捣蒜地给姐姐和她男朋友夹菜，又起身来加茶水，心里说道，你们成双成对地说话我一单身男插个什么话啊……
吃完饭出来结账，季辰延理所应当地要签单，倪南说还是她来请吧，倪南爸爸大手一挥说这又是什么礼数，女婿……啊不是，准女婿上门，作为女方家应该请客吃饭的，季辰延自己先订了包厢就已经让他们不好意思了……
倪南拦着季辰延，季辰延拦着倪南爸爸，顺带拿走了倪南的手机，三个人话赶话直接乱成一团，倪浩在一旁不知道是该帮谁好。
最后还是季辰延体型身高占了优势，飞快刷完卡，求助倪浩快帮忙跟他把他姐姐和爸爸拉开。
倪南蹲在地上笑成一团，问大家：“我们今晚喝酒了吗？”
季辰延摇头。
倪南爸爸和弟弟都是酒精过敏，妈妈能喝但是不会，倪南今晚更是卖了乖。
“怎么了？”季辰延看她笑，自己也忍俊不禁，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倪南搭着季辰延的手臂，平复了一下心情，指了指不远处几个喝酒喝到脸色通红但是面露畏惧神色的中年男人，边笑边说：“我们把他们给吓着了哈哈哈。”
季辰延一怔，反应过来笑了，倪南爸爸也领悟到倪南话里的意思，也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倪浩后知后觉拉着妈妈也背过身去偷偷笑。
季辰延本就不是外放的人，率先笑完，抚了抚倪南的背让她平复平复呼吸。
倪南爸爸说车停得远，愣是拉着两个围观群众一起去取车。
倪南顺理成章地拉上他的手，晃了晃。“我妈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过去呢发生了一些事情，”倪南叹了口气，不想在这个时候提。“我以后跟你解释。”
季辰延其实不觉得今晚她妈妈的话有何不妥，又或者说他还没有足够了解，所以听不出什么。“好。”他低头帮她把散出来的头发捋到耳后，低声道：“别影响了心情。不管有什么，都是能解决的。”他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倪南妈妈的话，想她并不是不满意倪南或者自己，而是观念比较传统，认为女孩子应该回归家庭……
可想而知这种话倪南不乐意听。他便假装没有领会到，免得扰她心烦。
季辰延和她一起在门口等着，倪南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是关于他的：“你是不是快要生日了？”
印象里他是正月生日，具体是哪天就不清楚了。
季辰延点头。“正月十一。不过我不过生日。”
“不过生日？”倪南想起来了。“好像你以前也这么说。不过我还是想给你庆祝庆祝。”
“我的几个高中同学前几天在说要借着给我庆生的名头出来聚会，你想不想跟我去看看？应该是吃晚饭的。”季辰延沉吟。“或者我白天去接你，跟你出去玩？然后聚会的话我就跟他们说改期。”
倪南想了想，余光见自己家的车过来了，忙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没关系，既然是你们先说好的，就不要改了，到时候呢，我白天去找你，晚上再跟着蹭饭。哦对了，那些人是你跟我提过的吗？”
“以前？”季辰延在回忆着，微微点头。“嗯，大部分吧。”
倪南爸爸开着车过来了，倪南也就没再跟他多说，朝他摆了摆手，几步上了车。
季辰延弯下身子对前排的倪南父母说：“叔叔阿姨，现在有些晚了，我就不再叨扰了。家母家父让我转达向你们问好，另外也想找个时间设宴相请，不知道叔叔阿姨什么时候有空？”
倪南妈妈笑着说：“都有，都有。不叨扰的，辰延你也替我们问你爸爸妈妈好，今天谢谢你了。”
倪南爸爸说：“回头你做安排了再告诉南南就好。不早了，我还有个麻将局，就先带他们走了，你有空常来啊！”
倪南也探出半个脑袋来叮嘱他：“你路上开车小心。”
季辰延伸手把她的头推回去，朝她颔首，“知道了。”转头又看向倪南爸爸：“叔叔你也开车小心，下次一起切磋。”
倪南爸爸露出惊喜神色，连连道好，直到后面的车忍不住按喇叭催了，他才依依不舍地发动车子驶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