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南是被一位师姐邀请过来开分享会的，然后就是一些比较轻松的活动，晚上照例有招待晚餐，她逃不掉，只好来把饭吃了。

谈到倪南，话题自然而然就会跑到白尽航身上去。她知道众人话里话外若有若无的意思，她都习惯了，但总是不表现出来自己听懂的样子，而是玩笑着说：“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是人言可畏的，白总要不做得仁至义尽点儿，怕是该有人说他没良心了。”

“那白导对你也是真照顾。”有人说。

倪南看了那人一眼，继续谈笑风生：“我们是同乡。”

最后因为时间太晚了，倪南的师姐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北京，硬是送她去了酒店，在路上连连抱歉。

倪南倒是无所谓。“本来他就挺照顾我的，这是事实。”

“整个圈子都看得出他对你不一般，这也是事实。”师姐说道。

倪南笑，没作答。她自己能不知道？要不是有白尽航，她也难以这么快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但终究不能把这两码事混为一谈。他对她照顾有加是他的事，可倪南自己也不是吃白饭的。

到了房间，她刚想拿出手机发消息，电话就进来了。是白尽航。

“喂，老板？”

“嗯。你还在天津？”

倪南把包往椅子上一丢。“在呢，明儿回。怎么了，有活儿？”

白尽航默了会儿，才开口：“陈映微让你接的宣传片？”他的口气辨不出好坏，倪南也不敢多说。“公司的排期表上就我这么一个闲人了，当然找我了。昨天忙一圈儿忘记跟你说了，阿林有跟你讲吧？”

白尽航叹了口气：“有。”

“那好。”

“你要不想接，我去跟她说——”

倪南忽然一笑，打断他的话。“不会你以为我是被迫的吧？没啊，我又不是没拒绝过她。”

“行，回北京再说。”白尽航停顿了好一会儿。“昨晚打你手机没接。”

“你打的哪个电话？”

白尽航说是电信的那个。

“噢，我放家里了。最近骚扰电话太多，我给静音了。”

白尽航：“……”

倪南见他也没什么事，就把电话挂了。

白尽航的微信发过来：昨晚你不在家？

Ninan：不在啊，怎么了？

倪南有些不高兴，她也是有脾气的，今晚的晚饭和刚才白尽航奇奇怪怪的语气叠加在一起，让她有些不舒服，想自己安静安静，结果挂了电话他又来这么一句。

白尽航：没什么。昨晚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倪南把手机往床上一丢。

另一边，加班加到凌晨的季辰延手机忽然一阵振动。

N?: 烦。唉。

N?:你说做人是不是得有点子边界感？

N?:唉。

N?：烦。

N?:烦！！

xFish:我还在加班。

xFish:谁又惹你了？

再另一边。

Ninan:明天回来哦。虽然今晚挺好吃但无奈应酬太无趣。

辰：高铁站接你？

Ninan:不用了。老板不太正常，得回公司修理一下。

辰：？

Ninan:不知道啊，可能因为另一个总插手工作的事吧。

辰：别生气。

Ninan:我没！

季辰延没刨根问底，叮嘱她早点休息。

Ninan:明晚你来找我吗？

辰：你不来？

Ninan:问一下。

辰：看情况。

互相道了晚安，季辰延接着加班，倪南也打开电脑接着写策划。

虽然都没有点破，但某种意义上，这就已经是一种心照不宣了。

早上倪南醒来，聊天消息里已经躺了个“好”，引用内容是她问他去不去找她的那一句。

倪南跳下床洗漱收拾，估算着时间，打电话让阿林上班顺道来捎自己一趟，结果最后来的却是白尽航。

“哎呦，老板你怎么来了？万万使不得啊。”倪南玩笑着道。

“非工作时间，接一下小师妹怎么使不得了？快上来。”白尽航笑着答。他早起倒不是稀罕事，这个人睡眠时间比一般人短，有时甚至不睡也可以，是出了名的精力充沛拼命三郎。

他开着车，余光见她从背包里掏出药盒来吃药，他瞥了一眼露出来的药盒角，粉红色的。

倪南本来想到公司把衣服换一下再去见他的，谁知道白尽航竟然来接了站。她冷，自然是把所有的衣服都穿着。

“吃什么药？”白尽航随口问。

“还能是什么，调节激素的呗。做我们这一行的当然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健康了。”这个药倪南吃了很多年了，白尽航早知道。

“噢。”白尽航不知道说什么，倪南直接戴上耳机睡觉了。

开完会，白尽航直接把倪南叫到办公室。

关上门四目相对，倪南怀里还抱着电脑，问：“怎么了？”

“你都没问我要不要留意陈映微的动机？”

倪南比了个手势。“人多耳杂的，你想说的不是这个，有事儿说事儿。”

“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白尽航打量她，她早在开会前就把衣服整理好，把衬衫收起来了。

“是啊。”倪南疑惑：“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像是那种攀附权贵的人吗？”

“那天晚上……”白尽航说一半不想说了。“怕你上当受骗。”

倪南不以为意地笑笑：“我是需要钱，但也没有喜欢到那种地步。你放心。”

白尽航确定她是真的听进去了。

“哎呀，我要是真那么傻，当年去了泰国都不一定能回来。”倪南打着哈哈。“还有事儿吗？策划案我邮件给你了，收到了吧？”

白尽航点点头。“收到了。后续群里沟通。”

“好嘞。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啊？”

“去吧。”倪南没走两步又被他叫住。

“干吗？”

“……没事，想岔了。”

倪南莫名其妙的，没理他，走了。

鉴于自己的心情还不太美丽，倪南出了公司，决定先去公园里坐一坐，散散闷儿。

她喜欢放空，什么也不想，就对着景色发呆，任由思路飞来飞去。

坐了快一下午，快把自己弄睡着的她终于打开了手机。

Ninan:你在哪里呀？

季辰延正在听着会议报告，倒扣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来看了一眼。

辰：公司开会。

Ninan:等下带我去吃饭吧！

季辰延面无表情地抬眼扫了一眼投影的PPT，手上没停，回了个好。

季辰延找到倪南时，她什么也没说就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她坐着，他站，他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身子。

季辰延身上很暖，而她却满身寒气。他捉住她环在他腰后的手，顿觉手心冰凉。“怎么手这么冷？在这里坐很久了？”

见了他，她的心情放松下来，觉得这么抱着也舒服，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夕阳漫天，他想到他们还是第一次在白天，在外边这样拥抱。

“怎么不说话？冻傻了？”他的嗓音很温和。“老板修理好了？”

她终于“嗯”了一声，看他：“一时半会修理不完，别提他了。”

季辰延似乎想到什么，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却一下子冷下来：“他欺负你了？”

“这倒是没有。”倪南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衣服，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衬衫领子，目光停留了两秒，又听见她说：“这么抱着还挺舒服……”

季辰延：“……”再抱了一会儿，他把她提起来，问她抱完了没有。

倪南：“啊？”

“去吃饭。”他忽然笑，眼里一闪而过什么东西，倪南竟然没有立刻捕捉到。

回到车上暖和过来了，她也像是刚回过神来，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公园这么大，找不到人怎么办？”他怎么一找就着？

季辰延抿了抿唇，没忍住笑，笑得倪南莫名其妙的，他拿出手机解锁了递给她，还是在笑。

倪南奇怪地接过来，一看，愣住了。

这不是她发的图吗……

下面还有她的碎碎念——等某某人来接ing.

“不是让我来接吗？”他满含笑意地问她。

倪南闭上眼睛，缓冲自己突然掉马的震惊和尴尬……

刚重启的大脑又过载又宕机又……活过来了。

终于——

“其实我一直在猜那是不是你。”倪南把手机还回去，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落了下风。

季辰延：“我知道是你。”

啊……那她……啊……之前说的那些话……啊……连她自己都知道是骚话的东西……天啊，老天作证，她真的只是喜欢口嗨啊！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倪南不敢想象他当时看着屏幕里她对着本尊犯花痴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这就是……奔现……吗……怎么这么戏剧啊……要不跳车算了……在这个瞬间她真的有夺窗而逃的冲动……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啊颜面尽失！！

但倪南终归是倪南，没过几秒立刻恢复了镇定。不就都是变着样儿夸他的话嘛……有什么不行的！她清了清嗓子：“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她重新打量这个英俊的男人，适应了一会儿关系的合并，顿时觉得自己的眼光真是非常好……快元旦了是吧，嗯，过个好年……

“在山里的那一次。”他说。

他们见的第二面。

原来……难怪！！

吃饭的时候倪南还在感慨神奇。“但是我有个问题啊。怎么你那时候在飞机上也秒回了？”两人网友这么多年，季辰延并不是随时秒回的状态，但是早晚会回。就算在飞机上有WIFI，信号也没这么好吧……这是倪南一直动摇不定的点，要不然她早能确定是他了。

季辰延淡淡地“嗯”了一声，思考了一下措辞：“我用了自动回复插件。”

倪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还是干什么：“你居然用人工智能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