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刘欣的那天。
宋揽正巧来了例假，下课铃一打，她就去了卫生间。
此时已经是深冬了，宋揽弄好后出来，就直接下了楼，准备去阅览室帮忙。
但谁料还没进门，就听见阵阵争吵声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宋揽疑惑着，刚想推门进去，好似透过门缝跟谁对上了视线，她顿了下，正犹豫着要不要避一避。
但没等两秒钟，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冷不丁的，宋揽仰头，差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凌冽的冷气扑面而来时，宋揽跟徐绥对上视线，他背手关上阅览室的门，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人往外牵。
他们那个时候很少在公共场合亲密，但因着徐绥的动作太过强势，再加上两人之前的争执，宋揽犹豫了下，没反抗，就那么被他牵着走。
宋揽跟着徐绥的步子进了走廊尽头的拐角，这边的卫生间和洗手池是荒废的，几乎没人会过来。
在昏暗的楼梯角落里，宋揽稳着声音开口问：“阅览室里是有人在吵架吗？”
徐绥眉眼冷淡，似乎还在耍脾气，只应了声：“嗯。”
宋揽点了下头，没说话。
瞧着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徐绥端着的姿态就绷不住了，垂眼盯着她，一步步往前逼近，话语中很是恼怒：“你怎么总是这么气定神闲啊？不在乎我也就算了，现在连刘老师的事情都不多问了？”
“我在等你说。”宋揽仰脸，浅蹙了下眉。
“什么话都等我说？”徐绥溢出一声轻笑，带着自嘲和无力。
宋揽的话似乎戳到了他的什么伤口，他眉心皱着，声调也不由自主地变大，但绷着的声线细细听来时只觉得他几近崩溃。
“我要是不说了怎么办？什么都瞒着你怎么办？你一点都不难受？一点都不在乎？”
宋揽唇角张了张，又吞咽了下，喉间发哽，一时间没能说得出话来。
刘欣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楼梯口经过的。
气氛绷紧的环境里，人的注意力是很容易被别处吸引走的，宋揽的视线因着走廊口的一抹身影，偏移了那么一瞬间。
就是这一瞬间，她看到了刘欣。
她朝两人扫了一眼，就走了。
那个时候刘欣的视线虽然也平静无波，但比现在要年轻些，眸中还有着些许亮光。
等她的身影消失，宋揽再偏回视线的时候，徐绥的情绪已经濒临爆发了，他第一次用力压着宋揽的肩膀，抵着人往楼梯最角落里走，这个地方，只要不走进来，是看不到的。
徐绥一手托着宋揽的后腰，一手扣着她的下颌骨，他反身自己靠在落败的墙上，紧紧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的嗓音近乎咬牙切齿，带着浓重的不甘和不敢，一字一句都好像要将她拆吞入腹。
“宋揽，我现在都在怀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
“咚咚咚...”
一道敲门声将宋揽的思绪从过去中扯了出来，连带着笑与泪，痛和伤。
宋揽闭了下眼睛，又抬手抹了把眼尾，像是把自己和当年徐绥的眼泪一同抹去。
“进来吧。”她稳了下声音，开口。
话音落下，门把手被人往下压，紧接着，赵岚从门边探进半个身子来，问道：“你明天去宋冰玉那个活动吗？”
“...明天再说。”宋揽顿了下，含糊过去。
“哦。”赵岚重新关上了门。
宋揽关灯，缩进了被子里，在闭上眼睛后，那些细碎的片段才重新回到她脑海。
她记得那个下午，在一个充满灰尘的角落里，徐绥的背就那么抵在墙上，只为了把她锢在怀中。
年少时的宋揽脾气其实很倔，骨子里也全是傲然，虽然时常纵容徐绥，但仍旧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
宋揽没因为徐绥的怒气和眼泪而畏缩，她只是昂着头，抬手拍掉徐绥扣在她下颌和腰间的手，眸子带着强势的光，一字一句地告诉徐绥：“徐绥，我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情你不用怀疑。”
“......”
徐绥喉结滑动了下，似乎只因为这一句话就有了瞬间的松动，但紧接着，他就听见宋揽开口，她的话，将他的动容全然击碎。
“但你想要的样子，我装不出来，我永远不会因为有女孩正常跟你交流而不高兴，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别人有什么敌意，对你说一下拈酸吃醋的话。”
她盯着徐绥的眼睛，直视他滔天的怒意，扔下一句话后就转身离开。
“你再生气我也是这句话！”
这是两人第一次吵架，但...并不是最后一次。
......
第二天下午，中心广场四楼。
徐绥站在检票口，正在安排学生和家长进场。
人进得差不多的时候，博美画室的校长从放映厅走过来，拍了下徐绥的肩膀，问：“你们班还有几个学生的家长没到？”
徐绥抬手向校长展示了下坐在他身后沙发上的两个男孩。
一个面色平静，一个嬉皮笑脸。
平静的张泽安安稳稳地坐着，嬉皮笑脸的宋冰玉用零花钱买了一杯冰可乐，此刻已经喝到快见底了。
校长点了下头，道：“再联系一下家长，电影开始前十分钟要是还联系不到，就先把学生带进来。”
徐绥颔首：“好。”
宋冰玉又吸了两口后，顺手把可乐瓶扔进了垃圾桶里。
电影院虽然被他们包场了一个大厅，但还是有其他观众的，候场厅有些嘈杂，徐绥站在两个小孩面前，一手搭在腰上，另一手单手操纵着手机。
“报号码，张泽先来。”
“165.....”
电话刚嘟嘟了两声后，就被接通了，对面的人赶在他开口前率先道：“喂，徐绥，我已经到了，看见你了。”
听见对面的称呼时，徐绥下意识皱了下眉，只“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他滑动了下手机，正准备按下去时，眸色变了下，一两秒钟后，徐绥抬眼冲宋冰玉淡声开口：“报你家长电话。”
“报谁......”
“不用打了，不好意思，徐老师，我来晚了。”有一道女声忽而开口，打断了宋冰玉的话语。
徐绥动作顿了下，下一秒就看见宋冰玉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直接往他身后扑了过去，嘴里还喊着：“小姑！”
张泽也起身，朝着他身后喊了句：“姐姐。”
徐绥喉结滑动了下，看过去时，只瞧见宋揽抬手揉了下宋冰玉的头发。
他的视线在几人之间周转了下，然后才道：“电影还没开始，先进去吧，在一号厅。”
徐绥引着几人往厅里走，离电影开场还有一段距离，放映厅里乌泱泱坐了一大波人，宋揽站在宋冰玉旁边，看着唯一剩下的几个空位。
张泽偏头对着宋冰玉道：“我们一起坐吧。”
宋冰玉很是无所谓的样子，随便点了下头，说：“好。”
张泽便偏过头，拉着张叶，又朝徐绥伸出手：“徐老师，你坐里面吧。”
“......”宋冰玉看了眼宋揽，唇角张着，眼见着就要开口了。
宋揽面无表情又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了宋冰玉的领子，将人扯了回来，又目露威胁，让他住嘴。
宋冰玉便撇了下嘴。
徐绥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嘴角自嘲地扯动了下，又垂眼冲张泽道：“老师还要查人数，现在不能坐。”
他目光扫过宋揽，又落在两个小孩身上，道：“你们先坐，不用管我。”
宋揽点了下头，而后率先往里面走去，直接挨着一个小女孩坐了下来，宋冰玉就坐在了她旁边，再旁边是张泽，而张叶坐在了最外边。
而她左边，还有一个空位。
好一点这几排，就只有她身侧有一个位置，剩下的空位要不就是第一排，要不就是最后一排，都是死亡角度。
一般人都会避开。
宋揽捋了下头发，垂眼玩着手机，看起来没被任何人影响。
远处昏暗角落里的徐绥看着她的动作，扯动了下唇角。
是啊，谁能影响得了宋揽呢？
徐绥自嘲地笑了下。
十七八岁时候的自己都撼动不了她的想法，更别说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