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宋揽、徐绥、邓春风、邓夏、秦时五人,每个人都喜提一张遣返回家的假条。
不光回家反省一天,还要叫家长。
五个人站在校门口的时候,一阵阵热风刮过,宋揽忽觉他们此时很像港片中的某种帮会聚集的大场面情景,如果每个人都再戴个墨镜,那就更好不过了。
她这么想着,又不由得发笑,心里觉得中二。
有的人家长刚刚进去,有的家长忙,甚至还没到学校。
假条一拿到手,双腿双手就好像被贴上了符咒似的,只想往校外走。
“现在怎么办?”秦时问着,又没忍住嘶了声,一脸吃痛。
“你不是去叫老师了吗?怎么也伤到了?”宋揽疑惑着问。
“别提了,我上楼时候太着急了,摔了一跤,刚刚看了眼,膝盖肿了,”秦时呵呵笑了两声,“好不容易干回好事,还把自己干回家了。”
“得了吧,咱们才回去一天,郑天和那些高一的反省一周呢。”邓春风叹了口气,啧啧着,“希望金乐好好想想吧,早恋也不能找这样的啊。”
邓春风察看了下邓夏胳膊上的伤,皱着眉:“宋宋,徐绥,你们受伤了吗?我哥这估计得包扎一下。”
邓夏胳膊上有一片擦伤,看起来很严重,宋揽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活动了下,才摇了摇头:“我身上没伤。”
说完后,她才把视线移向徐绥。
徐绥双手虚虚环胸,看起来很像面前放了一张虚空的桌子,他双手交叠在一块,受伤的那条胳膊放在上面,动作像是小学生认真上课一样。
徐绥视线落在自己的胳膊上,而后又抬眼看向宋揽,认真道:“流血了。”
“......”
宋揽望过去时,只见他的小臂上有一道小拇指长的浅口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正往外冒着血珠。
“OMG。”
邓夏又一把接住了夸张晕倒的戏精邓春风,而后抬眼看过来:“不能等了,先去包扎。”
不知为何,徐绥此刻却偏偏跟他们唱着反调,突然优柔寡断起来。
“还好吧,也不是很严重,要不等你们家长出来了再一起走吧。”
宋揽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时,又听见徐绥“嘶”了一声。
一脸吃痛,
“......”
宋揽瞬间面无表情,刚刚想脱口而出的劝说话语囫囵个吞了下去。
她皱着眉,关心藏在指责间,让人轻易听不出来。
“不去包扎你还真想血流成河?”
“啊。”
徐绥抬眼看向她,眉心浅蹙着,看起来我见犹怜:“那去了...你能给我包扎吗?”
显然,徐绥是属于那种能看得出来并且还能借着这份关心提请求的人。
实在是很作啊。
这份“柔弱无骨”的样子,属实是把旁边的几人都惊了一跳。
秦时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邓春风:“......”
邓夏:“......”
邓春风直接直起身子,呵呵了声,抓着邓夏的手腕:“我们先走吧,让他再演会儿。”
邓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腕处,放弃了帮徐绥说两句话的想法,默声跟上了邓春风的步子。
宋揽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戏精。”
也跟了上去。
往外走出了几步之后,宋揽忽觉身后一片安静,确实没传来脚步声。
她深吸了口气,顿在原地,偏回身来。
刹那间,时间都好似被拉长。
苍南依山傍水,放眼望去都是参天大树,波光荡漾间,徐绥的眉眼之中好似也染上微光。
宋揽压住动荡的心,任由他作,也甘之如饴地纵容。
她面无表情:“不是要包扎吗?还不快点?事儿真多。”
徐绥眼睫动了动,压了下隐隐上翘的唇角,“哦”了声,终于抬步跟了上来。
宋揽忽而觉得,如果徐绥身后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药店门口的路边有两条长椅,邓春风带着邓夏和秦时占了一张椅子。
徐绥坐在另一张上,时不时地偏头往药店门里看。
太阳几近落山,余晖懒懒地洒在地面上,可坐在长椅上的几人却不像夕阳这么岁月静好。
“诶呦,哥,疼吗?”邓春风这边正长吁短叹地给邓夏的小腿上喷着云南白药。
邓夏没开口,秦时却在一边叫苦连天的。
“邓春风,你先来管管我行不行?我腿快断了。”
“啊?”邓春风抽空往旁边瞥了眼。
只这一两秒钟的功夫,邓夏便面不改色,直接抬手从邓春风手里拿过药瓶,偏身用手拉着秦时的裤腿,当机立断道:“我来。”
几秒钟后,秦时登时惨叫:“邓夏!我跟你有仇吗?你要给我弄个二次伤害?!”
宋揽提着药从店门出来,在徐绥身侧坐下。
塑料袋被缓缓打开,传出一阵声响,徐绥半眯着眼睛,歪头看了眼,而后唇间又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诶——嘶——”
宋揽垂着眼,拧开了棉签,管中的碘伏往下滴落,直至浸满棉签头,她才开口道:“别叫了,血都不流了。”
“可还是很疼。”徐绥垂眼看着她的动作,话语不自觉地撒娇。
宋揽啧了声,用手托着他的手腕,然后往自己跟前拉了下。
“你轻点,好不好?不要弄得更严重了。”徐绥叮嘱着。
宋揽指尖好似抵在了他的脉搏上,感受着平缓稳健的跳动。
她听见徐绥的话,冷不丁一笑,长相上的酷拽攻击性消散了些,宋揽打趣道:“怎么会?”
宋揽慢慢清理着血痂,冷不丁抬眼看向徐绥,眼睛亮得像烈阳。
“那你可怎么办画展啊?”
扑通、扑通、扑通——
徐绥的笑容僵在脸上,眸中有着片刻的茫然,忽而小臂上有一阵刺痛传来,他没忍住瑟缩了下,才又听见宋揽语气轻松道:“好了,刚刚弄下来了一块大点的血痂,不会再痛了。”
徐绥喉咙滑动了下,看着宋揽从袋子里翻出来创可贴,面不改色地叮嘱着:“店里只有这种创可贴,小孩用的,还是海绵宝宝的,你先贴上,回头想换的话再买。”
温热的手指抵在徐绥的腕口,宋揽有一瞬间觉得,她好似摸在了徐绥的心脏上。
指尖下的频率越来越快,快到宋揽抬眼看了下徐绥。
莫名的,他的耳根好像也发红。
宋揽动作顿了下,松开了托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问了句:“你很热啊?”
徐绥不答反问:“你看过我的画?在哪?”
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徐绥记忆中的一切不解的瞬间都骤然明朗,甚至用不着宋揽解释。
几秒钟之后,徐绥往前倾身,靠近宋揽,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想错过宋揽眸中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徐绥语气带着些探寻:“哦——所以分班那天,你听见徐绥这个名字的时候,才会是那副神情?”
“......”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徐绥的呼吸都好像打在她的脸上,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空气仍旧烫得惊人。
宋揽觉得脸热。
一定是气温太高了。
她想。
“你对那天在阅览室里看到的我居然是画展上的徐绥有什么不满意吗?”徐绥安静发问,但他双目紧紧盯着宋揽,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就像是小学时候所期待的年度评定似的。
那个时候班主任写下的一句话就能概括学生这一学年里的所有表现,而现在这种情况,仿佛宋揽接下来说出的话,能够彻底定性徐绥。
定性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斜阳穿过树梢,打在这一排长椅上,风声簌簌,宋揽望着他带着亮光的眼睛,唇角微张,喉间有些发涩。
一阵温热的风吹过,宋揽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很满意。”
徐绥顿了下,而后眸中的点点星光汇成星河,流光溢彩着,他垂眸轻笑,嗓间带着轻快。
“哦。”
“慢走啊!”
药店门口忽而传来一道声响,而后一对夫妇相跟着从里面走出来。
那女人说:“创可贴现在价格这么低了吗?一块钱四个,好不好用啊?别再给你贴得更严重了。”
“便宜还不好,那些有图案的三块一张,都是骗钱用的。”她身侧的男人说道,“能贴就行,便宜了刚好省点钱。”
那两人渐行渐远了,宋揽的视线望向远处,默不作声。
几秒钟之后,徐绥忽而溢出一声轻笑,像是有根羽毛从她耳边拂过,痒痒的,她的心居然也跟着发软。
而后,她身侧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塑料袋声,一只很有骨感的手捏着几张黄色创可贴闯进了宋揽的视线。
“谢谢啊。”徐绥声音轻扬着道。
宋揽偏回头去,扬了下眉,问道:“谢什么?”
捉弄人,还能收到谢谢?
徐绥勾起唇角,又晃了晃手中的创可贴,挑眉:“谢谢你给我买这么贵的。”
他往前凑了凑,强调道:“这可是三块钱一张的创可贴啊,你买了一沓给我。”
“......”
宋揽眼睫动了动,无法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