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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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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的音乐越来越激昂,仿佛下一秒就会出现一个司仪让他上台发表新婚致词,桑榆卿一个激灵,吓醒了。

耳机不知道播到了哪首,音乐震天响,吵得他脑子疼。

桑榆卿将音乐关上,讲台上谢正勇依旧活力四射,没了耳机的阻挡,陌生的英语单词落进耳中像天空飘过的飞机,带来一阵令人大脑空白的嗡鸣声。

桑榆卿烦躁地揉揉脑袋,视线一偏,就看到了黎烟然正抬着头学习的侧脸。

受刚才做得梦的影响,桑榆卿满脑子都是黎烟然拿着花向他求婚的场面。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桑榆卿觉得这个梦实在是太离谱了。

新郎到底和黎烟然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就算地球上只剩他们两个,就算他们俩必须要结婚,那新郎也应该是他才对!

黎烟然顶多算个新娘!

不行不行,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觉得黎烟然可能真给他下蛊了。

黎烟然之于桑榆卿,像一把剪断风筝丝线的剪刀,风筝挣脱开束缚它的土地,原一成不变的轨道忽然被打乱,他被迫在湛蓝的天空中悬浮,找到一根浮木就立刻抱紧。

可他忘了,黎烟然并不是剪刀,更不是浮木,而是一个鲜活的,变化的生命体。

患有这种不得不时刻提心吊胆的怪病,桑榆卿遇见过很多棘手的问题,他有一百种应对问题的方法。

但可能是桑猫猫上辈子欠他的,黎烟然恰好是那一百零一。

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态度恶劣,却总会无意间提出一些不痛不痒的要求。

桑榆卿不知道怎么对付他。

#

马上期末考试,谢正勇同志站在讲台上布置了一大堆作业,又让课代表去抱来一摞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悠哉悠哉地走了。

他走之后,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哀嚎。

满天飞的卷子把朝气蓬勃的芊芊学子压成了枯萎的稻草,但没有人觉得不满,所有人都压着一口气,闷头往前走,即使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少路,前方还有多少路没走。

桑榆卿把发下来的卷子堆成乱糟糟的一团,全部塞进桌洞里,站起身跟着谢老板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他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办公室的老干部们全都戴着口罩,谢老板座位方圆三米内没有一个人。

而原本坐在谢老板周围的老师一个个全副武装,搬着板凳坐到了其它地方。

谢老板刚进办公室,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咋着了你们?我旁边有毒啊。”谢老板摇着扇子,乐呵呵的。

一个女老师张了张嘴,一脸难言地说:“谢老师啊,以后这种危害大家健康的东西还是少往办公室带。”

谢老板:“……?”

谢老板带着疑惑走到自己座位上,刚低下头就看到了玫瑰花旁的小卡片。

谢老板低着头看了半晌,才从那龙飞凤舞的鬼画符中辨认出来几个字。

——此花有毒,勿碰。

谢老板:“……”

他转头一脸黑线地看向跟在身后的桑榆卿。

桑榆卿视线飘忽,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他。

“滚滚滚,”谢老板无语,臭着脸摆摆手,“拿着你的破花赶紧滚。”

桑榆卿冲他一笑:“好嘞。”

桑榆卿拿着花回到教室时,黎烟然和赵鹏飞已经在教室里面等他,桑榆卿先是看了一眼黎烟然,然后冲赵鹏飞笑了笑:“走吧鹏鹏哥。”

一副把黎烟然忽略得彻底的样子。

黎烟然:“……?”

黎烟然默默地跟了上去。

发小对待黎烟然的态度回归了对陌生人的状态,赵鹏飞长舒了口气,这两天悬着的心终于掉回了肚子里。

只不过……

赵鹏飞走在桑榆卿旁边,时不时往旁边瞟两眼,走了好一段路,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鱼鱼,你这花哪来的?”

桑榆卿视线飘忽,胡乱回答:“路上捡的。”

赵鹏飞:“哦……”

他挠挠头,傻笑道:“我还以为有人跟你表白呢。”

桑榆卿的脚步猛地一顿,脸色聚变。

他大着声音喊:“谁说送花就是表白了?”

赵鹏飞一愣,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整个人都懵懵的。

他跟着停了下来,试图认真跟他解释:“一般玫瑰都是送给喜欢的人啊……”

“赵同学,”桑榆卿很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能不能别总是想着谈恋爱?学生的目的是好好学习。”

赵鹏飞:“……”

怎么一股黎烟然的味。

赵鹏飞觉得他发小快被黎烟然带坏了。

他扭头向后看去。

他们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但黎烟然依旧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没有说一句话,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离。

赵鹏飞嘴角抽了抽,又把头扭了回来。

正午的烈阳毒得刺眼,照在人皮肤上,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烤箱。

桑榆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被烫熟了,他加快了走路的步伐。

旁边的赵鹏飞的似乎被他的发言震惊到了,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三个人一路沉默。

桑榆卿眯着眼睛往前走,可能是实在被晒得受不了了,他从心底升起一股浓郁的烦躁。

他又快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黎烟然依旧沉默地跟在后面。

桑榆卿绷着脸将头转了回来。

终于走到小区门口,桑榆卿背上已经被热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这个小区里的人见不得光似的,全部从自己家那一小片地方待着,除了非常有必要的事情,就没有人出来过。

于是赵鹏飞走后,周围就只剩下了桑榆卿和黎烟然两个人。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楼栋里。

一进楼栋,周围瞬间昏暗了一个度,头上那无时无刻不在的热度消失了,但桑榆卿的烦躁可能有些延迟,并没有跟着燥热一起溜走。

他沉默着往上踩着台阶。

身后的人如同502一样粘在后面。

一阶,两阶……

桑榆卿在心里快速地数着,等终于走到最后两阶,桑榆卿忽然感觉身后一沉。

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桑榆卿回头看去。

果然,预感应验了。

只见黎烟然此刻正伸手抓着他的书包带子,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干嘛?”桑榆卿不自在地与对方的视线错开,语气恶劣地问。

黎烟然依旧没说话。

就在桑榆卿快要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耗尽时,身后的人忽然松开了手。

黎烟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什么。

桑榆卿刚要转过头,黎烟然的手指一停,举起了手机。

手机上是一则备忘录。

上面只有一句话,和语音不同,文字能表达的情感有限,但那句话落在桑榆卿眼中,却让他心里一突。

——你生气了吗?

桑榆卿看着那句话,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

“没。”

他揉了揉脑袋,原本好不容易服帖下来的头发瞬间又变得一团糟。

桑榆卿看向举着手机一动不动的黎烟然,终于妥协了似的,长叹了口气。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他说。

黎烟然收回手机,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桑榆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明明一副好学生清冷孤傲的架子,有时候还怼得人说不出来话,但是……

他就开了那么一句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玩笑,这人居然当真了,现在好像还在……努力按照他说的话去做。

有谁能真的做到不跟别人说话啊,黎烟然是傻子吗?

明明不能拒绝的人是他才对,桑榆卿想,

怎么在黎烟然这里,好像反过来了。

黎烟然又把自己想说的话打在手机里,举了起来。

桑榆卿回过神,抬头看去。

——现在梦醒了,我跟你道歉,你可以原谅我吗?

桑榆卿还没反应过来,黎烟然又飞快地把手收了回去,在上面打了三个字。

——对不起。

桑榆卿垂下眼。

半晌,他点了点头:“好。”

气氛有点古怪,桑榆卿的心里乱乱的,可能是楼道里太狭窄了,桑榆卿有些喘不过气。

他想快点结束这种状态。

桑榆卿刚想敷衍两句把人打发走,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轻的笑。

脑袋上忽然一重。

黎烟然揉了揉桑榆卿的脑袋,将他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乱。

他赶在桑榆卿炸毛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午安,桑同学。”

#

桑榆卿用钥匙打开房门,他走进客厅,先是往放置在小圆桌上的可乐花瓶里倒了点水。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玫瑰的纸拆开,把玫瑰花一一放进了瓶子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揣着一团乱糟糟的心思回了卧室。

啊,好烦。

桑猫猫将自己摔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他突然有点难过。

他本来都已经麻木了。

麻木地过着这种几乎没有任何社交的生活,手机上经常活跃的联系人只有他发小。

像小时候看过的戏剧演员,在外人面前,他随时切换着花脸面具。

可有一天,有人忽然开始一层层地将他的面具撕下来。

让他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意识到的孤独。

他开始想起黎烟然。

黎烟然这人真的好奇怪啊。

他学习那么好,还那么有钱,为什么揪着他不放。

坚持要和他做同桌、和他一起上下学,就连他威胁他,他也没放在心里,甚至还有些……听话?

他觉得黎烟然有病。

但是……

桑榆卿悄悄地想,如果自己没有怪病,应该可以和黎烟然做好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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