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京城的第一夜,林映春被皇子朗理所当然地将她与陆岳塞到同一间房。
陆岳心里冒出点自己不曾察觉的安心:“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林映春在军营里已经略微习惯了与他一间房,当然知道他的定力,何况她也不是吃素的。
但她却忍不住想起白日里在大街上瞧见的那个女子,那女子叫他“玉哥哥?”
虽说陆岳此人放荡不羁,可自从她被松野掳到军营以来,倒是不曾见过陆岳招惹什么人。
也许那女子就是他从前的旧相识吧……
林映春拍拍自己的脸,只要两人合作之下,自己的安全能保证就可以了,这些关自己什么事?睡觉!
夜半。
林映春以为自己睡的很香,却做了个噩梦,惊醒后撩开纱帐,想倒杯茶压压惊,结果发现陆岳竟然不在房间。
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回来,不知不觉又睡过去。
第二日醒来,房间里软榻上面的小桌,摆满了早食,房门被推开,是陆岳。
男人端着一盆清水放在架子上:“洗漱一下吃些东西吧。”
其实林映春一直有些奇怪,为什么陆岳不让下人来做这些事?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陆岳转过身正对着林映春,示意她随意问。
“为何你总是亲力亲为这些琐事?而不像松野或三皇子那样指使自己的手下去做?”
军营里那些将军都像他这样吗?
陆岳不知道林映春心里的想法,无所谓道:“因为我喜欢啊,做这些小事多有成就感。”
这话说得轻巧,若不是林映春眼力非凡,还真发现不了他语气末尾的一抹失意。
“难道说,有人伺候你还不开心?”
“我可没这么说。”
洗漱完毕,林映春来到小桌前,陆岳递给她一颗圆滚滚的酥酪,两人正吃着,房门被敲响。
得到请进的应允后,皇子朗的下属露出头,得知他的来意,两个正在吃早饭的人欣然应允。
三皇子邀请他们今夜花船游湖。
林映春从没体验过这样的事,很是期待,反观陆岳,则觉得稀松平常,许是这样的事经历得多了。
两人白天在京中四处逛了逛,陆岳特意准备了一袭男装给林映春,这对她来说新鲜感十足。
大概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两人很快便等到夜幕降临,到真的看到巨大湖面上的花船时,林映春简直看花了眼。
岸上灯火闪耀,湖泊中荡起涟漪的润泽盛着点点星子,映着火光,在水中若有若无,相互依衬着熠熠生辉,而在这令人流连的美景之下,一艘饰满各色奇珍花朵的暗红色庞大船只。
“从未见过、从未见过!”
岸边的百姓中也有初见此景的,抑制不住地喊出声。
湖中心隐隐传来动听的丝竹乐声,林映春双手握在一起,迫切地想上船一观,就连陆岳都被她传染到几分激动。
三皇子越过人群与两人汇合,邀请他们登上小船前往湖中央。
皇子朗往船上的椅子上一仰,目光落在陆岳身上:“看来这次的邀请很和两位的胃口,奔波多日,也该放松放松了。”
林映春顺着他的目光扫去。
好家伙!先前没注意也就罢了,仔细打量才发现,陆岳今日的衣衫格外好看。
深蓝色外罩配月白内裳朴实无华,实际上却使用了银线作秀,白日里不显山露水,可一到晚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便似流水涌动,别有风华。
生得好看,穿的也好看,不知会勾来多少女子的目光,林映春暗叹。
陆岳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走上船头,姿态颇有些玩世不恭:“如此良机,在下捷足先登了。”
随着丝竹之声越来越近,陆岳趁机纵身一跃,靴子轻巧地落在不远处的花船上。
看得林映春一愣。
这就、上去了?会武功也太方便了!
皇子朗不甘落后,站起身走到船头,亦飞身而上。
只有林映春,老老实实等着小船靠近大船,再沿着梯子登上去。
上了船,正想跟陆岳说说,能不能教自己武功,却见面前围过来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人,拥着她走上二楼。
林映春不断摆手拒绝,但毫无用处,所幸陆岳和皇子朗也是如此,她便放弃了挣扎。
上了二楼,林映春倒吸一口气,与她一个反应的人不在少数。
不上来不知道,这二楼中央竟然与一楼打通,其间繁花异树,雕梁画栋,引水而下,美不胜收,令人啧啧称奇。
酒客们或在长桌,或在曲水,或在长廊,推杯换盏,对着丝竹声侃侃而谈。
皇子朗同样沉醉在温柔乡里,而陆岳,也早已喝上侍女手中的美酒。
林映春冷哼,拿过身边不知何人递来的水果狠狠咬上一口。
正在此时,船舫前方一方竹筏缓缓飘来,其上花朵不计其数,无灯自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悠扬琴声幽幽传来,四名舞者旋转甩袖,让人眼前一亮,她们舞步蜿蜒曲折,身段如风般轻盈,柔美之极。
陆岳和皇子朗的目光都不曾从中移开,林映春几次想与陆岳说话都无疾而终,心里没滋没味的。
围栏上,一个男人转身,眼神从前陆岳身上擦过时,手中酒杯顿住,踉跄上前:“这位兄弟,好生面熟,似在哪里见过。”
看清来人,陆岳眸中冰寒一片,展开折扇,挡住他那一身酒气:“兄台认错人了。”
林映春注意到陆岳不悦:“哪里来的醉汉,快走开!”
“啊?认错了吗?那对不住,对不住……”走之前嘴中嘟囔着,“像……像啊,只可惜,唉。”
酒盏换了几番,嘴里的话叫人听不真切,醉醺醺的理智全无,虽是醉汉,可林映春瞧见他如牛饮水的模样还是赞叹不已,只因她是个“一杯倒”。
酒液飘香,果子的味道萦绕全身,纵使面前的是果酒,林映春还是不敢多饮。
上次在青阳县喝过酒,头痛了整整一日呢!
林映春的目光再次落在陆岳身上,却见他喝酒速度快上许多,一杯又一杯,若不是那股浓烈气息传来,林映春就要以为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皇子朗以为陆岳是个酒徒,似寻到了知己,两人当即推杯换盏,好不畅快。
铮然一声,船舫下乐声突变,扎满鲜花的竹筏上花瓣直冲而上,被一股巨力冲击四散,四名舞者中央施施然飞入一名女子,红衣飘飘,披帛飞扬,双脚用力,向着船舫而来。
林映春干脆放下陆岳只顾着喝酒都那点不愉快,饶有兴趣地看起舞来,
红衣女子精通轻功,飞上船舫几番腾空,步伐轻快,动作连贯,矫健超脱而富有灵性。
所有人都看得入迷,林映春也不例外,不知不觉果酒下肚三四杯,仍觉不爽,正要为自己斟满,红衣女子离地而起,灵巧的小脚攀上二楼,欢呼起哄声不绝于耳。
“公子~”
林映春四下看了一圈,许多人都盯着自己,就连很久没理过自己的陆岳和皇子朗两个人也是。
红衣女子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杯酒来,作势往林映春身上倚靠。
这还得了?!林映春哪经历过这个,连连摆手拒绝:“我不会喝酒!”一个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果酒。
红衣女子咯咯一笑半遮面的面纱倾斜少许,露出细腻的下巴,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看来是天意让公司喝了奴家手中的这杯酒呢~”
陆岳醉醺醺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抓住红衣女子的手:“美人,这杯酒给我喝可好?”
有人解围,林映春当然松了口气,可见这人是陆岳,放松里又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耐。
红衣女子被陆岳抓住手腕,挣了几下没挣开,眉头蹙起,打量陆岳三人一眼。
冷声道:“公子请放手。”
有男人起哄:“呦!还是个清倌呢?”
“不让人喝,那你方才在卖弄什么风骚?”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红衣女子臻首低垂,很伤心的样子,同为女子,林映春看不下去了,不就是一杯酒吗?喝下便是,不过头痛一日罢了。
没成想拿了半晌杯子,愣是没拿出来,再看,竟是陆岳,死死抓住不放。
“陆岳!你做什么?”林映春以为陆岳对这红衣女子起了色心。
陆岳抬头,醉醺醺的眸子看向林映春,几不可闻地摇头。
林映春瞳孔震动,不对劲!她正要松手后退,红衣女子手腕一翻,竟然挣脱了陆岳。
酒水翻出,直奔林映春门面,林映春始料未及,尽力偏头避开,却还是被泼到。
陆岳翻过桌子想要抓住这女子,却扑了个空,她狡猾得像一条鱼,浑身抓不到一处着力点。
“穷寇莫追。”皇子朗拦住陆岳,用眼神提示陆岳周围已经有不少护卫蠢蠢欲动,明显是在维护红衣女子,陆岳这才停下追赶的动作。
红衣女子飞身下船,舞姿美妙依旧,再看那张半遮半掩的美人面,林映春只觉得心里发冷。
陆岳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语气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没事吧?”
林映春摇头,却没了再游玩下去的兴致,想要回客栈,皇子朗着人搀扶着醉醺醺的陆岳,护送两人下了船。
林映春回头,皇子朗冲她微笑点头,转身与身旁的娇美女子亲密互动,用口接过对方渡来的美酒,直看得林映春几度干呕,再也不想看一眼。
若林映春能忍着恶心再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皇子朗嘴角噙着的笑意,狡诈夸张,丝毫不做掩饰,眼中更是满满的掌控之力。
“这是我送你们的第二个礼物,看样子你不太喜欢,可送都送出去了,就算是在我,也没有要收回的道理。”皇子朗惬意地看着花船之上的美人美酒,各色歌舞,缓缓闭上眼睛。“那就请你,好好收着吧,不然,我怎么放心让你们为我所用呢?”
“更何况,我也想看看,你们盛国人自己做出的东西,还是要自己人来试,才知道究竟好不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