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最后上岸的易沧澜清除身上的河水，朝祝淼嚷嚷道。
祝淼揉着鼻子看向他。
“要不是我，你高中同学早死了。”易沧澜拽着祝淼的衣服抖了抖，原本还黏在祝淼身上的衣服立刻恢复成了没下水前的样子。
祝淼甩了甩脑袋，清掉头发上的水，转手去给俞新清水。
“你听到了吗，是我救了他们。”易沧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个一个地去抖水，身为水系异能者的他一个忙也不帮。
“他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要你帮他？”最后轮到乔景时，他还得在边上嘲讽一句。
祝淼被他说烦了，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蘑菇，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易沧澜一愣，赶紧蹲下凑近祝淼说：“我没听见。”
“我说，”祝淼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睛，“谢谢你。”
易沧澜的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他有些不解地扶上胸口，明明刚才争分夺秒了那么久他都没有打乱呼吸的节奏，可偏偏在这一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手中跳动的频率。
好快，快到他怀疑他是不是也溺水了。
祝淼将他的反应都收在了眼底，她轻嗤一声揣上蘑菇走向下一个路口。
易沧澜转身时只看到她的身影远去，身边还跟着两个碍眼的小跟班。
“那个……”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
他转头看到越圆站在自己身前，想看他又不敢看他地说了一句：“谢谢。”
也碍眼。
易沧澜在心中默默评价。
“谢了，我欠你个人情。”乔景也随越圆之后说道。
最碍眼。
易沧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乔景，大步跟上祝淼将他俩甩在身后。
“我救了你的朋友，你要怎么谢我？”
祝淼才刚走出几步路，易沧澜就又黏了上来。
她听着易沧澜邀功，·忽然有些好奇他的动机。
“你救他们，只是为了让我感谢你？”她问。
“对呀，”易沧澜倒是坦荡，“因为这样你就会欠我一个人情。”
“你要什么？”祝淼问。
“我还没想好，”他说，“只要苗苗记得就行。”
“想好了自己来找我。”
“那这次能让我进门吗？”
“……”祝淼总觉得这句话里充满了误会，但她还是说，“等没人的时候你再来。”
“为什么，我很见不得人吗？”
“知道就好。”
祝淼拐过弯，还未来得及看清角落里的植物，就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被铺天盖地的粉色烟雾遮挡了视线。
她赶紧屏住呼吸召唤水流清理视野，但这些粉色的烟雾却无法被水流涤去，反而像金粉一样落在了她的皮肤上。
被粉末撒到的手背忽然一阵麻木，祝淼刚用异能建起屏障便听到了身后接二连三的倒地声。
她抬了抬没有知觉的手臂，踩着有些发软的腿朝俞新的方向走去。
祝淼没办法抱起俞新，她只能卡住俞新的腋下将她拖回池塘的出口。
然后是徐湘、越圆、乔景，最后她看着那个在73层里差点杀死她的神域玩家，不禁怀疑起了他的层数。
好不容易费尽力气将易沧澜从烟雾中拖出来，刚坐在岸边缓了口气的祝淼就听见先前倒在烟雾中的男人问她：“苗苗也会担心我吗？”
就不该怀疑。
祝淼看着水中易沧澜缓步向她走来的倒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可真是无聊啊。”她活动了下手臂，麻痹感还是难以散去。
“小测试嘛。”易沧澜自然地捏上她的肩膀，力道柔和地为她缓解不适。
祝淼享受着他的服务，语气淡淡回道：“人情还你了。”
“这怎么能叫还人情呢，”易沧澜将下巴搭在祝淼的肩上，看着水中的祝淼说，“是苗苗自愿救我的。”
“你不救他们，我也不会救你。”
“可你在水中救了我。”
“呵，”祝淼冷笑一声，“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规则。”
“可你的好朋友未必知道哦。”他的语气有些得意，似乎俞新误会她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
“少脑补，我和她的感情比你想象中的难挑拨很多。”
“真的吗？”易沧澜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明明是肌肤相亲的距离，可祝淼却觉得他的声音很遥远，遥远得好像海上哼唱的塞壬，那么轻柔那么有蛊惑力。
她盯着泛起了层层涟漪的水面，回答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变得柔和。
“真的。”祝淼几乎是叹息般说出了这句话。
她看着湖面逐渐归于平静，原本盛着她和易沧澜身影的水面不知何时换成了俞新。
她与徐湘并肩而立，高举的权杖上散发着五彩的光芒，而在她正前方与她为敌的正是手上缠着绷带的祝淼。
咔——
水面应声而裂，祝淼愤恨地转过头正欲质问易沧澜，却发现原本还软得跟没骨头一样的易沧澜也倒在地上。
“有完没……”话未说完，一股熟悉的花香正悄然弥漫在这片“安全”的区域。
祝淼撑起手想要起身，却在将重心转移的那一刻被攥住了手腕。
“你要去哪？”易沧澜眉头紧锁，显然刚从噩梦中惊醒。
“放开。”祝淼看向不远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俞新，语气甚差地命令道。
玫瑰花海延伸至地平线的尽头，夕阳下一抹逆着光的身影被风吹起了短发。
“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了。”
冷冰冰的话传入耳中，俞新这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那高高在上的身影是祝淼。
而在她的脚下，是一具被鲜血染红的尸体。
尸体的脸部被玫瑰花遮住了一半，但那颗点在眼角的泪痣让俞新一眼便认出了尸体的主人——徐湘。
她的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山谷上的祝淼，颤抖着问道：“是你杀了她？”
但祝淼没有给她回应，她踩着玫瑰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染尽了鲜血的手抚上她的侧脸，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张脸，俞新却从她勾起的嘴角中看出了残忍。
“为什么？”她感受着徐湘的鲜血顺着脸颊落下，一股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怒火被蹭地点燃，“你为什么杀她！”
她朝祝淼吼道，吼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害怕。
“你也会杀我，是吗？”她有些落魄地凝视着祝淼的眼睛。
可祝淼背着光，俞新努力了许多次也无法从她的眼中读到信息。
“你？”祝淼顿了顿，“还没资格。”
“什……什么？”
“意思是，你还没有资格站在苗苗身边。”一道声音由远处传来，俞新僵硬地转过头望向花田中的易沧澜。
她本能地去看祝淼，却见她毫不留情地转身，朝着易沧澜走去。
“苗苗……”踏出的步子仿佛有千斤重，可俞新还是咬着牙朝祝淼迈去。
终于，在祝淼的身影将消失在地平线上时，她的脚步踩到了地面。
“苗苗！”俞新猛地睁开眼，只见满是草木的墙下，祝淼和易沧澜正背对着她朝前方走去。
“苗苗，苗苗。”她哑着嗓子叫了两声，却发现喉咙里好像被一团棉花堵住，无论如何用力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双腿软得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仍她如何努力也只能看着祝淼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
易沧澜像是做了无法释怀的噩梦，紧紧地攥着祝淼的手生怕她忽然消失。
祝淼尝试了几次也无法把他的手从自己手上甩下去，遂只能任由他抓着朝拐角的烟雾中走去。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稍微动动异能就能隔绝麻烦的烟雾。
可越往里，香味越浓郁，眼前的景象便越模糊。
祝淼只能抓着易沧澜的手确认真实性，待她走到道路的尽头，一颗小巧的蘑菇正在渐渐膨胀。
她暗道一句“不好”迅速用异能冰封蘑菇才避免了又一场爆炸。
砰——
烟雾中又一颗蘑菇悄悄炸开。
祝淼的视野被浓烈的烟雾遮挡，她停下脚步等易沧澜和她肩并肩时才开始往拐角走。
拐角尽头是一簇簇正在膨胀的蘑菇，祝淼干脆将地面上的所有物体冰封，静静地等待烟雾散去。
“不是烟的味道。”易沧澜从走进这片烟雾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祝淼对香味并不敏感，但她也知道在同一个副本中不会出现两种同样攻击方式的植物。
这里的蘑菇应当只能麻痹人的肢体，想让人产生幻觉只可能是最初遇到的那朵郁金香。
可蘑菇爆炸的烟雾太浓，等烟雾散许需要不少时间。
祝淼默默地将周围的温度降了再降，郁金香无法用异能破坏，即便祝淼想要毁了这里的所有植物也无济于事。
不过好在和她一起进来的易沧澜，不仅能抵挡她散发出来的低温还能帮助她以更快的速度达到绝对零度。
视野中重重叠叠的影像和耳边悉悉索索的交谈声终于消失，祝淼这才将高度紧张的大脑放松下来。
她带着异能在烟雾中摸索，终于在粉色烟雾散去时找到了隐藏在蘑菇群中的郁金香。
花朵枯萎，寒冷散去，祝淼这才恢复呼吸频率坐在拐角的死胡同里等待手臂上的麻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