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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新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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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秋宁一脚迈出广和楼的大门,他跑出了几步,心想既然把照山白拉出来了,就没有把他落下的道理。

于是,他倒退了两步,抓住了照山白的袖子,道:“照丞,跟我跑啊!”

照山白本来看戏看的正入迷,他稀里糊涂地被桓秋宁带了出来,眼前人又让他快跑,他不知道所以然,驻足问:“为何要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要你愿意跟着我跑,咱们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桓秋宁攥紧了他的衣袂,回头笑道,“更何况我可没问你愿不愿。因为所以,我不讲道理,你只能跟我走!”

照山白被桓秋宁拉拽着,从广和楼外的画舫一路跑到了长安街。

除夕夜的长安街热闹非凡,有吆喝叫卖的商贩,有顶着吉祥彩球的舞狮,有笑得跟蜜饯儿一样的福娃,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烟火绚烂。

糖人的甜,烤肉的香,烟火的辣,山楂的酸,各种味道充斥在鹅毛般的落雪中。

承恩八年所有的幸福与遗憾,都化作了一团朦胧的雾气。

桓秋宁带着照山白,穿过明亮耀眼的琉璃彩灯,路过春庭河上挂着红灯笼的木船,踏着除夕夜温柔的碎雪,奔向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烟火人间。

“啪——”

“啪啪啪!!!”

桓秋宁大步迈过了一串正在炸花的红鞭炮,他回头看,灰色的烟雾后,照山白正抱着耳朵,眯着眼睛,看爆竹在眼前“噼里啪啦”的炸开。

“照丞,你过来啊!”桓秋宁冲他挥手,大喊道,“照山白,旁边的小孩笑你呢!后边的鞭炮已经点上火了,你到我这儿来!”

照山白听见身后的爆竹如一道惊雷突然炸开,头也没回,踩着地上的红纸碎跑了两步,站在了桓秋宁的身前,微蹙着眉。

“真吓到了啊?”桓秋宁歪头看着照山白,他抬起手,在照山白的眼前晃了晃,“照山白,人还在吗?魂儿还在吗?别吓傻了啊,我不想负责的。”

桓秋宁想起小时候他摔倒了,坐在地上一哭二闹等人哄的时候,母亲总是拍拍他的后背,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说,“不哭不哭,珩儿别怕,阿娘在呢。”

“咳咳。”桓秋宁清了一下嗓子,一边回忆,一边小心尝试。他试探性地迈了一步,站到了照山白的一侧,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挤着嗓子道:“别怕,别哭,你大爷我在这呢。”

照山白终于抬起头,注视着桓秋宁,道了两个字:“走开。”

旁边的小孩看了一会儿热闹,乐呵呵地吃上了蜜饯。他们看着桓秋宁,玩起了“作比较”的游戏。这个游戏非常简单,就是说出他们两个人像什么,公认比的最像的那个人获胜。

照山白要走,桓秋宁不让他走,他想听听这几个小毛孩能说些什么。

一个小不点儿拿着糖人说:“这个哥哥像白鹤,至于另一个哥哥,像大绿蛇!”

旁边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儿说:“我想起来了!画本子上有一个故事,‘白蛇传’!白娘子和许仙!”

稍大点儿的孩子反驳道:“不对,白蛇传是爱情故事,这是两个哥哥,他们之间是没有爱情的!顶多算是……算是好朋友!”

听到这里,桓秋宁噗嗤一笑,他想给这个孩子讲讲照山白断袖的故事。因为刚得罪了那位“白鹤”,桓秋宁只看了他一眼,就捂住了嘴偷笑。

“说到爱情,我总是听人说,穿绿衣服的不是好人!”一个小脏兮兮的小泥孩抓着脑袋上小揪揪,想了一会儿说,“啊!我想起来那个词是什么了,是喜欢爬别人床的‘小三’!”

“哈哈哈哈哈哈他怎么骂人啊。”

这群小孩儿围在一起笑,他们笑了半天,才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小男孩黑着脸不说话,任他们逼问了很久,小男孩才开口,他指着桓秋宁说,“我爷爷说过,长得好看的男人不是人,是鬼!”

众小孩听罢,不敢看桓秋宁,连忙抱头逃窜了!

照山白偏头的时候,桓秋宁耸了耸肩,没说话。他挺后悔的,好奇心害死猫,他觉得自己真是自取其辱。

照山白道:“童言无忌,并非说你,别放在心上。”

“害。人云亦云,谁能句句当真。这种话我又不是第一次听,耳朵里的茧子比冷甲军的铁甲还厚了。”桓秋宁踩灭了引线上没灭干净的火星子,把小孩扔在地上的木棍一个一个地捡了起来,扔在了路边的竹筒里。

长安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他无关,他闲得无聊,只能跟照山白瞎扯。比如,他随口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穿着这身衣服,像什么?”

桓秋宁腹诽道:刚才鞭炮的事儿算我欺负你了,骂吧,骂完就两清了。

照山白思索道:“像竹。”

桓秋宁冷不丁一笑,道:“我问的是我的衣裳,没说你。”

照山白看了看他的眼睛,不语。

桓秋宁继续道:“也行。那你说说是为什么吧,让我听听你是不是在诓我,或者敷衍我。我这身衣裳跟竹子除了颜色一样,也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了吧。”

照山白认真道:“有。”

桓秋宁心道:看你怎么编。编不出来我可就要撒泼耍赖了!他继续追问:“那你说有什么相似的?”

细雪覆尘埃。年味蔓延过大街小巷,烟火升空,人声喧闹。

可正是因为有了这层朦朦胧胧的雪,人才能留有几分清醒。此刻,桓秋宁静下心来,等他的回答。

照山白抬眸道:“凌霜虽寒,节节生长。”

他说,“节节生长。”

鞭炮声突然响起。桓秋宁捂住胸口,惊觉自己的心颤了一下。

不知那家泼妇小孩儿又往街上扔了一长串鞭炮,只是这次,照山白没有捂耳朵,也没有眯眼。他好像走神了,鞭炮声都没给他吓回来。

桓秋宁看着照山白,脑瓜一转,他跑到照山白的身后,拉起照山白的宽袖,藏在了后面,只露出了一双明媚的眼睛。

照山白回头,视线刚好对上了那双眸子。他跟桓秋宁抢袖子,问道:“你做什么?”

“我怕呀。你转过去,帮我挡一下,我请你吃蜜饯,怎么样?”桓秋宁嬉皮笑脸道。

照山白转过身,冷脸道:“不吃。”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红纸炸的满天飞。照山白的衣服上,鸦发上,脸上全沾上了红纸片,桓秋宁攥着他的袖子笑,“哈哈哈哈哈照丞,你成亲啦!恭喜恭喜,新郎官好生英俊啊!”

刚才跑走的小福娃们又跑了回来,他们各个胆子不小,围着炮竹转圈圈。其中一个耳尖的男娃娃听见了“新郎官”三个字,不知道个所以然就跟着起哄,不一会儿,这一群屁孩儿就抱着照山白要喜糖吃。

最后,还是桓秋宁买了高粱饴,哄开了这几个福娃。

桓秋宁笑了好一会,他要是只王八,此时已经笑得四脚朝天了!他看着照山白,笑道:“怎么样,我厉害吧。我哄小孩可是有一手的。”

照山白不语,只是低头跟桓秋宁抢袖子,他拽不过桓秋宁,红纸渗进了侧脸,成了天边的红霞。

桓秋宁跳到他的身边,歪头看着他,晃了晃他的胳膊问:“又不高兴啦?”

“没有。”照山白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一下。

“问也不成,话又不说。”桓秋宁不依不饶地跟着他,“怎么了嘛......画本里的神仙也没这么阴晴不定啊。”

——真难哄啊。

桓秋宁觉得此人比邻居家的小屁孩还难哄,他小的时候绝对是被家里长辈追着打的那种小孩儿!倔脾气,不挨打才怪呢!

出于好奇,桓秋宁还是开口问了。他问道:“照丞,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族中长辈教训,比如说挨戒尺,或者是挨木板子?”

“从未。”照山白淡淡一笑道,“儿时,家中长辈对我寄予厚望,凡我所做,皆是按照族规和他们的要求行事,未曾逾矩。”

桓秋宁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去城北的田野里放过风筝?有没有把泥鳅塞到别的小孩儿的裤兜里?有没有拔过书斋里老先生的胡子?”

照山白道:“都没有。”

桓秋宁“啧啧”道:“欸,完了。全完了!照丞,你小时候没有遇到我,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啊!”

照山白回头瞥了桓秋宁一眼,好像在说,如果我小时候要是遇见了你,那才会挨板子,挨戒尺,吃大亏呢!

“算了算了。”桓秋宁道,“人生的憾事多了去了,溺于过往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要弥补啊!走走走,及时行乐去!”

说完这句话,桓秋宁就拉着照山白找乐子去了。他与照山白一起,走在儿时最喜欢的街市上,画糖画,吹糖仁,和胡人卖的果酒,看杂耍。

路过热热闹闹的灯会,桓秋宁搓了搓手,道:“照山白,咱们抽个字符吧!我掐指一算,来年必然是大吉啊!这样吧,你先试试。”

桓秋宁心道:诸如此类的集市,为了哄客人们开心,那字符上必然都是些吉祥话,照山白这个人冷暖不吃,这一招说不定会对他管用。

照山白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挑了一个灯笼,抽出了里面的字符。

桓秋宁一把抢过,笑道:“别急啊,我先来帮你看看!”

桓秋宁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事事不如意,所愿不可求!”

他揉了揉眼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桓秋宁冲摊主翻了个白眼,怎么有人连银子都不会赚,大过年的写这种话,他怕不是全家都跟阎王爷拜过把子。

桓秋宁“呵呵”一笑,转头道:“好签啊!这上面写着‘常欢愉,皆胜意,且顺遂’[1]。哇,来年你定会平步青云,说不定还能觅得良缘呢!”

“借你吉言。”照山白道:“礼尚往来,我帮你抽一张吧。”

“不用,不用哈。”桓秋宁回绝道,“我不信这个,求神拜佛不如求自己,那些都是瞎扯淡,我只信我自己。”

照山白道:“那你为何替我抽签?”

桓秋宁把手中的字符团成一团,塞在了袖子里,道:“你不一样啊,神仙不鸟我,未必不会罩着你!况且我就是个孤魂野鬼,在这世上已经无人可念,我若是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福气,都承给你,够义气吧!不过你也不要有很大的期待,我这个人,很少能给别人带来好运。”

他补充道:“如果我缠着你,给你带来了厄运,你可以骂我,杀了我也行。一条烂命,不过尔尔。”

“多谢。”照山白道,“我倒觉得,为人处世,心意比运气更重要。”

桓秋宁一顿,笑意带了点凉,道:“随你。”

在春庭河边放彩灯的地方,他们又遇到了那个满口坏话的小泥孩。照山白从桓秋宁的手中重拿了一颗糖,走过去道:“小朋友,你想吃糖吗?”

小泥孩偷偷看了一眼后面的桓秋宁,别过头说:“我不稀罕,拿走!”

照山白也不生气,他剥开糖纸,把糖仁捏在手里,道:“这是长安街上最后一颗高粱饴了,你不吃,不如扔到河里,喂锦鲤。”

小泥孩瞪着他,动了坏心思。他想一把抢过糖果,然后撒腿就跑。他见照山白穿着锦衣华服,笃定他一定不会为了一颗糖,去追一个流浪的小屁孩。

他没抢到,因为照山白把糖握在手里了。

照山白温柔道:“想吃糖,要讲道理。你刚才说了我的朋友,现在我们想要一个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小泥孩凶巴巴道,“你们从一出生开始就什么都有,而我只能要饭,看别人的脸色活着。我骂他一句怎么了,我说他是鬼,是畜生,是贱人,是小三,他不痛不痒,而我受过的伤,遭受过的屈辱,是他的千倍万倍!”

照山白把糖放在了小孩的手心里,温和道:“小朋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并不像表面上一样过得光鲜亮丽,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痛处。你的话看似不痛不痒,可是说的人多了,偏见就成了丘壑。人云亦云之时,石子堆积成大山,任谁也跨不过去。”

小泥孩道:“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他什么都有了,连容貌也是好的,凭什么!”

照山白道:“漂亮不分性别,就像有的树会开花,而有的树本身就是花。小朋友,哥哥与你不过一糖之缘,你大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一如过往。只是今夜是除夕夜,我想把不愉快留在这一年的最后,不让它去新的一年。”

照山白凑近,低声道:“所以,在你离开之前,能对我的朋友笑一下吗?”

小泥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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